孟晚霽下意識點頭，隨即反應過來，她那天果然看到了書架上所有的書目。
“你眼神挺好的啊。”她磨後槽牙，弦外有音。
“一點點吧。”盛槿書沒有半點做了壞事的慌亂。她桃花眼眨了下，帶出瀲灩眼波：“要是……能看出更多一點就好了。”
“是不是？”
語帶深意，像求證又像引誘。
孟晚霽心頭微悸。
“電梯到了。”她錯開眼不答，唇角卻泄露出了一點弧度。
*
周末一過，再上課就進入了期中考試周。寧外高中每個年段有十六個班級，孟晚霽和盛槿書帶的五六兩班雖不算差班，但往常除卻孟晚霽所教的語文，其他學科平均分一直都是中遊偏下的。所以這次考試，沒有人對這兩班抱有期望。沒想到，盛槿書卻帶著這兩個班級的英語成績，從倒六直接衝進了前四，一鳴驚人，用成績堵住了她入職以來所有人對她教學能力的質疑。
寧外是私立學校，待遇在寧城一眾中學中算數一數二，但老師的績效和獎金依舊要與學生的成績直接掛鉤。
閱卷後，年段開質量分析大會，袁校長親臨，賞罰分明，難掩對一眾教學成績優異的老師的讚許，尤其對盛槿書青眼有加，說她後生可畏，讓不少老教師麵上無光。
八點半，袁校長講話完離場，黃宏升繼續主持，讓大家按照學科進行自由問答，交流經驗。
輪到英語學科時，同是新進英語老師的李閱問盛槿書：“我想問問你是怎麼讓他們願意背單詞的？我看你們班的試卷分析，單詞填空那裡的得分是年段第一。”
盛槿書還沒應話，搭班的數學老師賀曉雯倒是先笑了一聲，幽幽地說：“這個我知道。”
大家都本能地朝她看了過去。
賀曉雯說：“靠獎勵嘛？隻有小盛老師能給的那種。我不止一次聽到學生誇小盛老師的畫有意思，也不止一次地看到不論什麼早讀課上，都會有同學在背英語單詞。”
這話粗聽像誇獎，細聽像抱怨，綿中帶刺。
孟晚霽蹙了蹙眉。
盛槿書笑意不改，應：“不是，至少不單單是。獎勵隻是手段，培養學生的學習興趣和背單詞的習慣才是根本。”
她語氣淡淡的，提醒：“老師可不能把動機放錯了，容易帶歪學生。”
賀曉雯臉色頓時不太好看。
李閱是誠心請教的，嗅到了一點火|藥味，連忙刹住車，想著等之後單獨再問好了。
她這邊剛停，三班的英語老師卻突然開口：“我比較好奇盛老師是怎麼押中題的，平時應該多從哪些題庫裡選用作業？我聽我班上的學生說，五六班的同學考完試出來就說，有幾題理解，他們前兩天才剛做過一模一樣的。”
此話一出，會議室裡忽然針落可聞，連黃宏升都有些驚詫。
提早拿到試卷，把題目泄露給學生這種事，不少私立學校的老師為了成績好看，也不是沒有做過。
盛槿書臉上的笑意淡了下來，她把鋼筆筆帽扣起來，剛要開口，孟晚霽的聲音先她一步響起：“有幾題嗎？不是一題嗎？”
她聲音清清冷冷的，越過大半張會議桌望向盛槿書：“《經濟學人》還是《newsday》？我忘了。”
仿佛她們之前討論過。
盛槿書與她對視，眼底慢慢漾出柔意。她不動聲色，應：“是《經濟學人》上個月第一周的那一刊裡的，我前兩天給學生布置五分鐘短作業時剛好選到了。”
黃宏升悄悄地鬆了口氣，其他老師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盛槿書望著三班老師說：“題庫總是有限的。學生需要擴大麵，老師也需要。增加積累、提升語感，才是理解的關鍵。”
本來後麵還有不陰不陽的話想“提醒”一下她的，但此刻她心情很好，望著孟晚霽平和的臉，不想計較了。
散會後，她自然地放慢了收拾的節奏，等著孟晚霽一起走。孟晚霽看穿了，沒挑破，推掉了幾個老師一起回宿舍的邀請，等到了最後和盛槿書一起出會議室。
“你怎麼知道的？”這次輪到盛槿書問這個問題。
她們學科不同，盛槿書從未與她交流過這方麵的事。
孟晚霽看著她隨風飄動的裙擺，輕描淡寫：“辦公室裡看到你備課了。”
盛槿書“嗯？”了一聲，語帶揶揄。
孟晚霽裝聽不懂。
盛槿書拿她沒辦法。好想一層一層地摘下她的麵具，再看看剛剛那樣誠實柔軟的內裡。她邀請：“我請你吃飯吧。”
孟晚霽腳步不停：“為什麼？”
“為你剛剛的仗義執言？”
孟晚霽波瀾不驚：“詆毀彆人並不能提升自己。一句話抹殺彆人的付出，換誰我都會說。”
盛槿書很輕地笑。她站定了步子，拉住她的手腕，要她回頭。
孟晚霽疑惑。
盛槿書說：“那換彆人，我不會請。”
靜謐的夜色中，她的偏愛明明白白。
仿佛也認認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