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可終於忍不了了:“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
“哦,對不起,對不起。”鞋拔子臉青年終於意識到了狀況。
“謝謝。”妮可深吸一口氣。
鞋拔子臉青年改用低沉的聲音絮絮叨叨:“離婚確實讓人很不好受。我雖然沒有離過婚,但我也知道,因為我爸媽以前離婚的場麵就非常糟糕……”
妮可狠狠地頓住腳,看著鞋拔子臉青年,心裡想著一次性搞定這個人的方法。
“你想遲到嗎?”妮可問道。
鞋拔子臉青年愣了一下,迅速搖頭:“不。守時意味著守住一切,這是現代社交的基本禮貌……”
妮可趕緊製止鞋拔子臉青年後續的說話內容。還現代社交的基本禮貌呢。妮可心裡翻著白眼,認為眼前這個人一點也不懂何為禮貌。
“我聽說韓先生很不喜歡有人遲到,而我也不希望給韓先生留下不好的印象。你或許不在意這個機會,但我不行。我是離過婚沒錯,我甚至還有一個小孩要照顧,我剛結束我戲劇演員的職業生涯,我把一切都賭在了導演這條路。我要闖出我的事業,向我的前夫證明我離開他沒有錯!如果你不想讓我把手提箱塞進你的嘴巴,就閉上嘴,不要讓我分心,不要害我遲到。”妮可惡狠狠地瞪著鞋拔子臉青年,“回答我,你做得到嗎?”
鞋拔子臉青年連連點頭。緊閉著嘴,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
兩個人終於在規定時間前,安靜地走到了目的地。
集合的地點是一個大型的會議室,裡麵已經有了不少人,準確點說,是十六個人裡除了他們兩都到了。
今天是來簽合同的。
在座的各位姿態不一。有的是社交型,在前天定好名額之後,就已經彼此交換了名片和聯係方式,早早熟絡了起來。有的則一個人縮在房間的邊緣,看書或者聽歌,不聲不響。
空氣裡始終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大家的聲音都放得很輕,似乎在怕些什麼。
妮可知道大家在緊張害怕什麼。
怕韓覺。
人的名樹的影,韓覺在美利堅娛樂圈是巨星般的存在。更不用說這個巨星掌控著他們的前途,而且很不好相處。
所有人都沒忘記,三十二個參賽者,為什麼會變成三十一個人。
前天,韓覺作為總評委出席了【火苗】計劃的最後一輪選拔。
大家在一個觀影廳裡麵,看一個個作品。韓覺則對這些作品進行現場點評。評論都很中肯,言語都很溫和,還很會聆聽作品導演的想法,絲毫沒有【我成就比你牛,所以我說得都是對的】這樣的傲慢。那樣的韓覺,簡直就是天使。
直到韓覺點評到了某個人的短片作品。
妮可當時看這個短片看得一頭霧水,沒有被帶進故事裡,看完之後滿是疑惑。一半是針對故事莫名其妙劇情的疑惑,一半是對於作品導演的疑惑。
導演是個留長發、留胡子、穿寬鬆亞麻衣服的瘦弱年輕人,十分符合普通人心裡【一看就是搞藝術的】的傳統形象。
韓覺看完片子之後,有那麼一會兒沒有說話。妮可猜測韓覺當時是把比較直接的話吞了回去。韓覺問長發男,這短片的劇本能不能讓他看看。
長發男張揚地一笑,說他拍電影不用劇本。
韓覺揉了揉眉頭,說劇本還是很重要的。劇本對於電影來說,就像是人的骨架,大廈的地基。然後韓覺指著屏幕裡的短片,說如果是他來修改這類通過光色來營造氛圍的片子,他會在哪些地方加幾個鏡頭,修改對白,控製節奏,調整結構……
長發男不能韓覺把話說完,就悶悶不樂地打斷了,說他的個人風格就是這樣,不能改,追求的是意境,他是詩人,也是導演,所以是詩人導演,特彆個人,特彆作者電影。
韓覺最終決定不慣著對方了。
韓覺轉身,上課一樣麵向其他導演,講述反麵案例:“從理論上講,在電影的世界裡,詩人比敘述者更高貴。但與此同時,電影史上最糟糕的電影也出自詩人之手,因為這些人往往忽視了劇本的作用。一部電影拍得雲裡霧裡不是錯,錯的是邏輯出了問題,讓觀眾頻頻出戲,處處為難觀眾的智力。”
接著,韓覺不再以建議的口吻說應該怎麼改,而是針對已經拍出來的部分,進行手術刀一般的剖析和批評。
長發男羞憤欲死,但顯然,他想在死之前先把韓覺弄死。於是他怒斥韓覺:“你懂個屁!”說完之後開始講韓覺可憐的學曆,講完學曆問題後,開始追根溯源講韓覺的過往曾經。幾乎是打算把韓覺最深最私人的內心給血淋淋剖開。
大家所有人聽得汗毛直立,心都提起來了,他們由衷擔心韓覺一個控製不住就衝上去揍人。
然而妮可卻發現,韓覺始終情緒平靜,甚至……還有點困意?
“哈~~”眾目睽睽之下,韓覺張嘴打了個不合時宜的哈欠,然後懶洋洋道:“聽得我都要睡覺了。你在這裡洋洋灑灑一大堆為了證明自己很有文化,實際上這種背書式自證文化法,並不比一個擁有手機的初中生厲害到哪裡去。看到一點學術性的東西,背下來,記心裡,以後遇到類似的事物就想也不想地就套進去,帶出來,跟個沒有思想的機器一樣。我都能猜到你接下來要說什麼了。童年陰影,焦慮性依戀人格,原生家庭,父親的不在場,秩序的缺位,問題主體,巴拉巴拉……抓著一點生平事跡,就開始一通半吊子精神分析。先不說你分析得對錯,就你這種精神,這麼喜歡套公式還學什麼導演?乾脆去學編程好了。”
長發男聽得渾身發抖,突然拿起凳子就要朝韓覺那裡砸。
眾人一片驚呼,紛紛避開他。
結果椅子剛掄得高高的,關溢就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長發男身後,疾鞭一般出腿掃在膝蓋後方。長發男的憤怒和他的雙腿一樣,瞬間一軟,咚一下跪倒在了地上,雙手鬆開的椅子,砸到了自己身上。
韓覺搖搖頭,隻是讓小周去叫保安,讓保安報警把人押走。
當保安把長發男帶出觀影室之後,韓覺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帶著大家繼續分析作品。微不足道地乾掉長發男,就像隨手乾掉了一隻蟲子。
所有人被韓覺的氣場壓得瑟瑟發抖。韓覺在他們心裡再也不是天使了,而是笑容親切的惡魔。
妮可回想當時的情景,隻是稍稍代入一下長發男的角色,立馬兩股戰戰喉嚨乾澀開始膽寒。哪怕是前段時間打離婚官司,也沒有使她這麼恐懼過。
“哢噠。”會議室的門打開了。
妮可連忙收拾表情和心情,在心裡默念十聲【韓先生】,以免等會兒順口喊出【惡魔】。
其他導演也迅速在長桌前麵找位置坐好,跟學生遇到班主任一樣,一言不發地看著位於桌首的惡魔。
麵對安靜的會議室,韓覺看了一圈會議室的各位,說:“到齊了就開始簽合同吧。簽完合同,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韓覺笑了笑。
大家心裡咯噔一下,又開始瑟瑟發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