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先等左知遙出了咖啡廳的門才坐下來。回味一下和他攏共說的那幾句話，越嚼越覺得有意思。手機解鎖一看，魏國峰已經補全了那句留言。
二師兄：左少很大膽，用人上尤其是。他來了你好好談，之後電話聯係。
王子先看到“很大膽”三個字，心說還真是，撥通魏國峰的電話，那邊幾乎是立刻就接起來了，卻沒馬上通話，而是先吩咐了彆人一句什麼，才對著話筒“喂”了一聲。
“師哥，我麵試完了。……嗯，不錯啊，明天辦手續……職位啊，助理……真是助理我騙你乾嘛……沒事兒沒事兒，我樂意，左少挺有意思的……我知道，沒把他當小孩兒。……肯定好好乾。……待遇沒談。忘了。……哈哈哈~行，晚上吃飯再說。”
王子先掛了電話，把簡曆一疊塞進包裡，找房子去了——要入職了，總住酒店也不是個曲兒。
半個月後，左知遙的地終於批下來了。百裡崖地名聽著險峻，其實隻是一片近海的石頭揦子，越過石頭揦子就是海城有名的望海山，無論進山躲避還是入海逃竄都十分方便，曆來是走私者的天堂。韓韜聽左知遙點名要的是那塊地的時候，首先就不同意。但左知遙有個犟勁，一口咬定那裡風景好，有海有山，很適合“海誓山盟”這個主題，是新節目的最佳錄製點。韓韜跟他說那裡很亂，左知遙直接回說兩個字：知道。
知道百裡崖亂和親身去參與這種亂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左知遙坐在海邊的石頭上，潮水已經湧到了他的腳邊，他卻毫不擔心。沒什麼可擔心的，漲到這兒就該回落了，今天風小，連鞋都不會濕。他都耗在這兒好幾天了，清楚得很。
王子先從遠處跑過來，大汗衫花短褲人字拖，舉著兩支冰激淩。
“快快快！想不到這村口還有這玩意兒~”他著急忙慌地把冰激淩塞到左知遙手裡，用屁股拱拱，擠出塊兒地方坐下。
“都有人賣你東西了？”前幾天那幫村裡人根本不□他們。我管這塊地是誰的？老子占了就是老子的。
“擦！十塊錢一個呢！這幫家夥怎麼不去搶？！”王子先忿忿舔了口冰激淩。
左知遙不愛吃這個，嘗了一口一嘴冰渣子，乾脆放一邊等著它自生自滅。
“老板，剛小董來電話，說今天招了兩個人。約了明天麵試。”王子先不挑剔，吃得挺順口。
左知遙點頭。半個月前，他把《夢想大富翁》的製作運營獨立出來，交給楊慶之打理。自己帶著王子先開始為新的企劃招兵買馬。小董是當初博野招進來的唯二的主修人力資源的大學生，現在也磨練成獨當一麵的好手了。
王子先一支冰激淩吃完，從屁股兜裡掏出卷成筒狀又壓扁的規劃圖，給左知遙彙報這半下午的勞動成果：“細線的地方都是真正在養海鮮的，畫粗線的雖然也打著養殖場的旗號，但裡麵根本就沒有海鮮。”
左知遙就著他的手一看，畫粗線的占了大半篇幅，烏漆麽黑一片，估計剛開始王子先沒想到會是這麼個情況，要不然也不會用粗線了。
“老板，這裡頭有什麼蹊蹺？”王子先問。他第一次和左知遙到這邊的時候，就發現這兒村民懶散的很，對外來人態度惡劣，還愛理不理的。因為涉及到征地賠償，他們頭幾天是暗訪，今天他冒充社會實踐的大學生去走訪這些養殖戶，走訪的結果卻不容樂觀。有魏國峰的關係，他自然知道左知遙的背景，就憑他不動聲色這個勁兒，他就肯定他知道內情。
“他們都是乾走私的，養殖場就是幌子，身後的水深的很。”跟楊慶之張嘴閉嘴的理論相比，左知遙更喜歡王子先這種性格。
“那你乾嘛非要這塊兒？都是刺頭……你打算轉行收編他們嗎？”
這個敏銳！左知遙看了王子先一眼，率先跳下石頭：“走吧，下班了。”遠遠的，銀根已經來接他了。
左知遙在車上給韓韜打了個電話，得之他還在公司而且晚上也沒應酬，就順路去接他。左知遙接韓韜從來不上去，就在樓下車裡等著。這回卻是他的車才到，小陳助理就從門口迎出來了，顯然是在等他。
果然，小陳幫他拉開車門，說老板臨時有事兒，要拖延點兒時間，請左知遙上去等。
充當司機的王子先先舉手說晚上有約會，還腆著大臉問左知遙借車，理由是訂購的車要兩個月後才到貨，而老板的車“看著低調，開著卻高調，全定製不要太囂張啊~”這是他的原話，開過一次之後，他借車就成常態了。左知遙懷疑他是不是取消訂購了？
銀根和保全組的人很熟，自然去找他們。左知遙上樓的時候韓韜正在小會議室開會。透過門上的小玻璃能看到與會的人不多，橢圓形的會議桌空了大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正很激動地講著什麼，每拍一次桌子旁邊的紙就忽閃，而門外卻聽不到一點兒聲音。
“說話的是白老，屬於公司元老級人物。老板不知道他會突然找上來，估計是談海外投資的事兒。老板說，如果你累了就去他辦公室休息，如果感興趣，就進去聽聽。”
左知遙直接就敲了門。周秘書開門見是他，要把自己的位置讓出來，左知遙擺擺手，撿了張靠近門口的椅子坐下。
白老可能也不經常來公司，對於左知遙完全不認識。見忽然進來個人，很不高興地哼了一聲，繼續被打斷的話題：“……緬甸那破地方建水電站，建個鬼！政\府工程又能咋？麻痹的我就不信他們能預付款，還不是要咱們墊資？老子就信不過他們了，下次來人我接待，要墊資沒有！技術支持入乾股，不同意就拉雞\巴蛋。”
左知遙恍惚記著韓韜跟吳登說過他正和軍政府談水電站的事兒。當時以為成了，沒想到韓氏內部也有分歧。敢在韓韜麵前爆粗口，這白老身份定然不一般。桌子上其它人完全可以用年齡分出兩派，一派是以周秘書為代表年輕派；一派是以白老為首的“老壯派”。老壯派待白老說完，立刻紛紛附和。左知遙看了眼周秘書，隻見他眉頭緊鎖，顯然十分不讚同白老的話，卻礙於什麼沒表明立場。
到了韓韜這個地位，居然還要受氣，看來人真是各有各的苦逼。左知遙無限同情地望向韓韜，就見他正微笑地環視全場，碰上左知遙的目光後一頓，笑意總算到了眼睛裡，隨即又撇開，接著看大家夥兒。
“咳，老韓，你們什麼時候散會？我餓了。”左知遙等老壯派們拍完桌子、噴完吐沫星子，趁他們喝水的時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