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 / 2)

天台上, 三個男孩並肩坐著。

“老大,老大!”趙鵬舉著麵包,身體直接猛地撞向一直發呆的人。

陳浸被撞得晃了兩下,皺著眉喊道, “你乾什麼呢!”

王東興看著卷子歎了口氣, “鵬子都喊了十幾聲了, 你再不答應, 他就要把你送到醫院去了。”

“沒聽見!”

陳浸說完又一副神遊太空的樣子, 王東興和趙鵬對視了一眼,小心翼翼地悄聲說道, “老大不會讓人給打傻了吧。”

趙鵬點點頭, “也可能是刺激太大, 瘋了。”

“我聽著呢好嘛, ”陳浸托著下巴,有些猶豫地問道,“你們說,一個女孩親你嘴角是什麼意思?”

“那就是喜歡你唄,這有啥好問的,”趙鵬撿起身上的麵巴渣塞到嘴裡,“老大你又看言情了?”

陳浸一腳把他踹到地上, “跟你說了多少次,我就是好奇看了兩眼。況且你怎麼不問是不是哪個女生親我呢。”

趙鵬拍著褲子,滿臉懷疑地說道,“老大你就彆做夢了, 就咱這樣,哪有女生喜歡?”

王東興扶了扶眼鏡,“準確來說,隻有你沒女生喜歡。”

其實這話還真是玩笑,他們三個在學校也算小小的風雲人物,家世好長得又不差,自然透出一種桀驁不馴的瀟灑感,這個年紀的女孩對喜歡還停留在原始階段,對自由和特立獨行有著天然的崇拜。隻不過陳浸這個鋼鐵直男,總能敏銳地躲避所有喜歡,並且時不時還能給對方致命一擊。

“對了,你們知不知道……那個女孩什麼來頭?”陳浸動了動手指,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們打聽了,從小的全能學霸,各科獎狀都能堆成山。是你爸親自招來咱們學校的,據說是狀元苗子,”趙鵬有點為難,“這樣的人,也不好揍一頓。”

猛地拍向對方腦袋,陳浸道,“你說什麼呢,誰說要揍她了。”

“我以為你想報複她呢,”趙鵬有點委屈,老大好不容易回來,今天還被打了兩下。

“咱們是社會主義接班人,祖國未來的花朵,什麼報複不報複的,多難聽,”陳浸想起小姑娘甜甜的吻,突然說,“以後也彆叫我老大,叫我……就叫我浸哥。”

王東興眼中閃過莫名的光,他笑道,“浸哥是不是有點娘?”

外號這個東西,是最容易被帶出來的。一想到小姑娘紅著臉叫自己浸哥哥,陳浸就忍不住全身滾燙,他拍了一下地麵,“就這麼定了,誰叫錯我揍誰啊。”

“你不是社會主義接班人麼?”

“滾!”

因為高三上課比較早,所以兩人提前走了。偌大的天台隻剩下陳浸自己,他忽然就覺得有些孤獨。

朋友們馬上就快畢業,而自己卻還要留在這所高中,他想起了白天的班級,每個人都一副專心致誌的樣子,好像他們都知道該選擇哪個方向,該向哪裡走。

對麵高三樓的燈亮著,每個小窗子都露出無數學子彎腰讀書的場景,陳浸茫然地站在那,對自己未來的路一無所知。

他憤憤地轉過身,準備去天台另一麵呆著,卻沒想遇見了楚清宴。

他們的天台構造很普通,屋頂的正中間是一個小房子,唯一的門開在房子的南側,正對著高三教學樓。而楚清宴緊貼著房子的北側,所以隻要陳浸不走過來,他就永遠發現不了對方。

看到小姑娘站在那,他先是嚇一跳,“嘿,小班長怎麼在這?”

楚清宴靠在牆上,好像腿腳不好的人拄著拐杖,全身的重心都放在後麵,她握著一本破舊的書,頭也不抬地答道,“我一直在這。”

之前,他們一個在邊緣,一個在中間,直線距離有五六十米,按道理是聽不到對方的聲音,可陳浸還是吞吞吐吐地問道,“你沒聽見我們說什麼吧。”

“沒有。”其實有係統加成,楚清宴聽到了,但她察覺到少年的羞怯,體貼地搖了搖頭。

“那就好,”知道女孩沒聽見,少年立馬神色飛揚起來,眉梢都透著得意。他一手拄著牆壁,挪揄道,“小班長愛好真特殊,人家來天台都是看風景,你是看瀝青。”

天台北側正對著學校後湖和小山,從高處望去,能看見整片綠色的樹木和波光粼粼的水麵,景色非常漂亮,可是小姑娘偏偏靠在灰突突的水泥牆上,眼前除了鐵柵欄就是房頂。

楚清宴抿了抿嘴,有些低落地說道,“我怕高,不敢過去。”

自從雲燼死後,她開始害怕很多事情,比如灰塵,比如白色,還有令人頭暈目眩的高處。在魏國的最後幾年裡,她甚至一直住在地宮,隻為了避開天上偶爾掠過的飛鳥,它們總會讓她心跳異常。

今天再次遇到年輕的愛人,課間時她站在窗前沒有感到一絲難受。楚清宴以為自己好了,因此特地來天台試試,卻沒想到一不小心被困在這。

陳浸有點尷尬,他就是嘴欠,並沒有想過真的會戳到彆人的痛處。而且少年此時也看出了對方的異樣,小姑娘根本不是靠著牆壁,而是沒有牆壁她就站不住,陳浸突然道,“那你閉上眼睛,我牽著你走下去好不好。”

少年伸過來的手堅定而溫暖,就像在無數個世界裡,她對他做得那樣。這一輩子愛人的年齡最小,可他卻有著最勇敢的心。

楚清宴頓了頓,慢慢將手放在了對方掌心裡。

女孩的手很小,不到自己掌心的三分之二,蓋在寬大的校服裡,隻漏出四個白嫩嫩的指尖,陳浸握著那隻手,忽然覺得他黑暗的前路出現了方向。

雖然隻是個朦朧的念頭,陳浸卻覺得,他本該這樣一直握著女孩的手,護她平安喜樂,一生無憂。

“下樓?”

“不,”楚清宴閉著眼睛,顫抖著說道,“帶我去邊上,我想看看。”

陳浸猶豫道,“你不是害怕麼?”

“這不是有你麼,”楚清宴閉著眼準確地轉到少年的方向,恐懼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你會拉著我的對不對。”

信任是一種力量,它能讓少年人迷茫的心生出無限勇氣,陳浸握著這隻手,覺得自己握住了前18年從未見過的美麗花朵,他告訴自己:這是我的。

兩人慢慢走到護欄前,陳浸從來沒發覺這段路其實很短,隻要76步就能到達,迎著午後的風,他悄悄道,“我們到了。”

小姑娘的手倏地縮緊,緊到陳浸甚至感到一絲疼痛,可是他摸了摸女孩的頭發,“沒事,你要是害怕,我就再帶你回去。”

楚清宴倔強的搖頭,她知道自己不是怕高,也不是怕雲燼的死,而是她忽然明白,他們的相遇太難。

難到她甚至無從努力,隻能聽從命運的安排。這次還能遇見,那麼下一次呢,以後的每一次都能麼?當她湊夠了所有積分回到現實世界呢?

我又該跨過怎樣的山水萬難,去尋找你的存在。

有眼淚落下,女孩僵硬地站在那,不離開也不睜眼,像犯錯的孩子,連哭都不敢大聲。

手上的疼蔓延到心裡,陳浸這輩子都沒有這麼無措過,眼前的女孩說不得,罵不了,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為什麼不好好學習,明明恨不得說儘天下的安慰話,卻隻能吐出一句,“你彆哭。”

少年的聲音很僵硬,好像還帶著一點怒氣,楚清宴聽懂了他說不出口的擔憂,但她現在還是個孩子,孩子總有任性的權利,所以她哭的更厲害了,“你還凶我……”

陳浸活在泥沼裡,從來都是滿身黑暗,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此刻想生出一點光來,他笨手笨腳的給女孩擦掉眼淚,低著頭無措地說道,“我不是凶你,你彆哭。”

隻要你不哭,我寧願從這裡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