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敏臉色還有些蒼白,但她自己卻覺得現在的身體好得很,堅持看著兩個孩子都睡著了才放下心。
林如海進了屋子,看到賈敏隻是比平常虛弱的氣色,行動自如不見半點難受,頗有些詫異,他是詢問過孫大夫的,也知道當時的情況,孫大夫的藥當真有這麼神奇?
“你是說,筠哥兒孝心感動了神靈才救了你?”林如海一時失語,不知該作何表達。
“不然呢?”賈敏刀了眼懷疑狀的林如海,“孫大夫自己都明確表示不知道是哪一位藥起了作用,哪裡就那麼湊巧,筠哥兒一暈過去我就醒了?”
臥室隻有他們二人,以及碧紗櫥中已經睡熟過去的兩個崽子,賈敏聲音放得低,“其實隻是我的感覺罷了,畢竟哪有這麼玄乎,可就算不是又如何,若沒有筠哥兒不顧一切的堅持,我哪裡能醒來?”
林如海隻是安靜的聽著賈敏的碎碎念,生死一線,賈敏死裡逃生,有哪兒能一點不怕?林如海能做的,也就隻是陪在她身邊讓她安心,以及——報仇。
細碎的聲音漸漸消失,房間歸於安靜,賈敏已然睡了過去,林如海卻仍舊睜著眼躺在床上,一副深思的模樣。
因著當家主母被人暗害差點病逝,如今林府中的下人林如海夫婦是狠了心的嚴格篩查。
而賈敏,更是一大早就起來,不顧自己的身體,投入了忙碌之中,香雪看著賈敏的臉色不禁連番勸阻,“太太,您身體還未好全,有氣咱們發出來,彆憋壞了。”
“我身體好得很。”賈敏覺得自己未嘗不能耍一套劍,攢拳怒目一錘桌麵,“也不會為他們憋著自己受氣。”
“不用見他們了,發賣的發賣,打死的打死,不必留情!”
“至於紅雨……”賈敏在紅雨看輕筠哥兒惹得姐弟兩個不喜的時候,頂多以為她心大了,或者被誰挑撥了,可事實證明,她看錯了。
“太太,太太!奴婢錯了,奴婢不該輕信他人,可是奴婢萬萬想不到賈府出來的人會謀害主子啊……”
紅雨再沒有了以往的光鮮,跪在地上淚流滿麵的磕著頭,看著無辜而可憐。
“是想不到,還是懶得去想,或者說,出事了正好推給萍絮,而你,則清白無辜,還能憑借與我的關係,親近玉兒?”
當初賈敏嫁到林家,陪嫁隊伍不少,其中賈家的家生子,在賈府還有家人的,要麼給了他們恩典讓他們回去,要麼給他們成了家,沒再參與林家的事務。
而僅僅這樣的已經遠離林賈二家多年的人,輕而易舉就能獲得紅雨的信任?
若非下了狠心去查,倒還真會以為紅雨是受人蒙蔽,錯全在含露與萍絮。
“太太,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隻是幫個忙,給他們找了份雜物間小廝的活兒而已。”紅雨依舊狡辯,隻是脊背那刹那的僵硬,早已落入賈敏眼裡。
“紅雨,你陪我那麼多年,我就想知道,我哪裡對不住你了。”
紅雨顫抖著睜著霧蒙蒙的眼睛望著賈敏,正如賈敏所言,她們太了解彼此,麵對麵,瞞不過對方。紅雨跪坐在地上,哭著哭著就笑了,“哪裡對不住?哈哈哈,太太,您讓我做姨娘,可老爺對我與對通房丫頭有何區彆?僅僅一年,您就又給老爺納了妾。”
“憑什麼,憑什麼一個農戶出身的賤民也能做姨娘,地位還在我之上,她一沒讀過書,二沒拿得出手的能力,憑什麼她能養林家的子女?就因為她粗鄙不能越過太太嗎?奴婢就這麼讓太太忌憚嗎?!”
看著歇斯底裡不再掩飾的紅雨,賈敏沉默了下來,香雪卻忍不住了,“紅雨,你這是什麼話?當初老爺納妾,太太是先問過我們的想法的,你若不願意太太根本不會強求,你那時候難不成不清楚老爺的性子嗎?你還指望老爺寵妾滅妻不成?”
“方姨娘出身再低也是良民出身,也是少爺的生母,就憑這一點,她就是正兒八經的主子,就足夠被林家所有人厚待尊敬!”
香雪的嘴,不可謂不毒,紅雨再是姨娘,也是可隨意轉賣的奴籍,算不得主子,幾乎是一下子就撕開了紅雨強撐的臉麵,可世道,偏是如此。
“當初太太也不是沒給過我們選擇,給我們找個好人家,脫籍好生過日子,是你自己不要的,不是嗎?”
這世上,哪有什麼既要又要的好事?
“紅雨,念在你多年伺候的份上,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交代出一些有用的,我便留你一命。”
紅雨抬頭,一兩臉早已因為淚水狼狽不堪,她看著賈敏一如既往的雍容模樣,眼中再沒有一絲自己,垂下眼,“太太,您這個模樣,真是令人討厭……”永遠的高高在上,永遠的自以為慈悲。
唇角流出鮮血,笑容卻是解脫而嘲諷。
“太太……”
賈敏抬頭,示意沒事,隻那麼幾息,躺在地上的人已了無生息,“抬出去安葬了吧。”
在她看來,這樣的烈性子,才是紅雨原本的模樣,什麼時候變了的?
“香雪啊,”賈敏語調空幽,無端有些寂寥,“你說,母親發現沒有人給她彙報林家的消息了,會是什麼反應。”
香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