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鍋-01(2 / 2)

有棲川光從女侍手中接過了裝著常服的袋子。她的身高比女孩高了一截,接過袋子的時候她便略略彎下腰來,麵頰也湊近了女孩的臉。

女孩愣住了。很少有人能將紅色穿得好看,但有棲川光的皮膚卻被一身紅色和服映襯得愈發瑩白,鮮明的紅白撞色間醞釀出幾分華麗的豔靡。她的眉梢眼角猶帶幾分女人特有的風情,女孩瞪大眼睛,看著她的麵孔,耳根不由得發起紅來。

“謝謝你。”有棲川光忽然微笑了起來。她原本冷著臉,這一笑便恍如冰雪消融。直到有棲川光直起腰來,轉身進了房間,女孩才無意識地撫摸了一下發燙的麵頰。

***

在洗手間裡,轟焦凍對著鏡子將額頭上的劉海全部用手指向腦後梳去,隨後扣上了帽子。剛才打開“梅之間”的拉門時,房間裡的熏香味讓他有點厭惡。

他凝視著鏡子裡自己左側臉上紅色的燒傷痕跡,深深籲出了一口氣。過了一會兒,他戴上墨鏡,確認自己的外貌特征被徹底遮擋住,便推開門走了出去。

轟焦凍沒有預料到自己的父親還在打這樣的主意——歐爾麥特告彆英雄生涯後,安德瓦便理所當然地成為了順位第一的英雄。他的順位第一得來的算不上體麵。一開始,無論是其他英雄還是輿論都對此諸多質疑。安德瓦因此承受了巨大壓力。萬幸,他還算是個合格的英雄。近幾年,民眾對他的看法也逐漸扭轉了回去。

即便如此,安德瓦依舊不是歐爾麥特。

歐爾麥特是不世出的天才,是曆史上難得一見的英雄。英雄們按實力一路排序,總會有一個第一,但他是頭一個將英雄當成了所有人的希望的人。總有人說,十年能出一個安德瓦,百年才能出一個歐爾麥特。安德瓦總是對此忿忿不平。也正是因此,他將希望寄托在了“個性婚姻”與轟焦凍的身上,這種執念才一手造成了發生在轟冷與轟焦凍身上的悲劇。

而如今,歐爾麥特在麵對All For One的一戰中遭到重挫、無法再以英雄的身份戰鬥,這也意味著安德瓦永遠失去了戰勝歐爾麥特的機會。歐爾麥特早已作為傳奇性的英雄隱退了,成為雄英高中的一名教師。他培養出了以綠穀出久為代表的無數出色英雄,可謂功成名就。但時至如今,安德瓦依舊與那個光輝的英雄歐爾麥特戰鬥、與那個早已看不見的、卻仍然存在於民眾腦海中的影子戰鬥。

轟焦凍早已從雄英高中畢業、如今也成為了一名職業英雄。母親的痛苦、自己的痛苦已經伴隨著他走了很久,他已經感到疲憊,想要從繭裡掙脫出來。但他的生父——他的生父卻總能讓他想起過去的痛苦。他不知道轟炎司是怎麼將這種自私的想法堅持到現在的,但他很確定,自己不會成為父親野望的犧牲品。

原本轟焦凍來這裡,除了因為轟炎司郵件裡的“緊急事”外,還因為轟冷想吃附近淺草寺的人形燒。她雖然沒有特意說出來、讓轟焦凍去跑腿兒,但轟焦凍早已發現了她的心思。

轟冷早已從醫院裡搬了出來,現在與轟焦凍一同住在高層公寓裡。她的精神已經逐漸穩定了下來,但轟焦凍害怕轟炎司的事情對母親產生影響,便沒有將這件事告訴她。

轟焦凍順著手機導航走下坡道緩和的小路,穿過鱗次櫛比的獨棟房子。途經的小公園裡有孩童在嬉鬨,道路前方黑黃相交的路杆正緩緩落下,電車帶著風聲與車輪和軌道的摩擦聲呼嘯而過,揚起的風忽然掀起了他頭上的帽子。

帽子在空中晃晃悠悠飄著,最終落在了轟焦凍身後的地上。他轉身,剛好看見一隻纖細修長的手拾起了帽子。

在轟焦凍的背後,站著一個身高約摸一米七的美貌女人。她身穿白色風衣,內裡是杏色的長裙,長裙下的一雙腿踩著小巧的中跟靴子。

女人舉起臂上掛著一個大紙袋的左手,手指將臉側垂下的一束鴉羽般的黑發勾到耳後,煙藍色的眸抬起,注視著轟焦凍。她張口,似乎說了什麼,但聲音還未傳到轟焦凍耳邊,便被電車駛過的隆隆噪音吞噬得一乾二淨。

她認出自己是英雄“焦凍”了嗎?轟焦凍這樣想著。

電車終於駛了過去,四周重新歸於平靜。女人依舊注視著轟焦凍。她舉起手中的帽子再次開口,嗓音清涼如溪澗底部的流水:“你的帽子掉了。”

“……謝謝。”轟焦凍從女人手中接過帽子。在路杆重新抬起的間隙裡,他再次快速將被風吹得淩亂的頭發胡亂抓起,藏進帽子裡。

女人站在了他的身旁,等待著路杆徹底抬起。轟焦凍忽然聞見一股似曾相識的冷香在空氣中緩緩鋪陳開。

那是剛才在“梅之間”裡嗅到的熏香。如今不在封閉屋內,而是在開放地帶,這種冷香便不像剛才那樣膩人。

職業英雄無論是感官還是思維都比一般人要靈敏。轟焦凍不動聲色地垂眸。透過墨鏡的縫隙,他看見了女人手臂上挽著的紙袋裡露出的一截紅色布料,布料上還有半截金銀絲線紋繡的飛鳥。

是剛在在“梅之間”裡背對著他坐著的那個叫做有棲川光的女人。

既然她被混蛋老爹找來相親,那便必定知道相親的對象長什麼模樣——自己不知道相親對方長相算是特例,來這裡也是被騙來的。轟焦凍這樣想著。剛才他的帽子被電車掀起的風吹飛、露出了紅白雙色的頭發,距離他隻有幾米的有棲川光必定看了個一清二楚。但她卻裝出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將帽子遞給了他。

她到底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