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腦袋說:“嘎哈呢?鬥雞似得?老楚頭,你他媽又不老實,不是說自己要死了嗎?剛才一動不動,收拾利索又活蹦亂跳了是不是?”
楚爺那雙眼睛裡有了一絲笑意,不再看我。
他長長歎了口氣,“自古英雄出少年,這江湖更是如此!老一輩死的死、判的判、殘的殘,總會有後輩再領風騷,成了新的傳說……”
說著話,他一仰頭,將那一碗熱水喝了個乾乾淨淨。
隨手一拋,海碗穩穩地落在了炕沿上。
我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他又一次看向了我,隻是眼神不再犀利。
他揚了揚雙手,又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麼?”
我點了點頭。
“13年前,我被仇人尋上門,砍了我四根手指,崩碎了我兩條膝蓋,萬幸留了條命……”
我不由一凜,13年前,那就是1984年!
那年冬天,老王爺死在了京城看守所裡,按年紀是同一輩人,他們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有了名氣又能怎樣?做了“爺”又能如何?”他看了看我,又看向了唐大腦袋,長長一歎,神色黯然:
“彆有了點名氣就揚巴,我就是未來的你們,這就是賊道!”
唐大腦袋指著他就罵:“你個老不死的,九年前你骨碌著小板車要飯到我身前,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拍著胸脯說教我個賺錢的手藝,還說隻要改口叫聲爹,以後天天都能吃香的喝辣的!”
“你他娘的就是個大騙子,活該癱吧在床上……”
“……”
看來這倆人沒少拌嘴,相互之間怎麼罵都不生氣。
普通人肯定糊塗,這小子罵的如此凶狠,伺候起他又儘心儘力,這不就是有病嘛!
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這麼微妙。
每天親親熱熱喊著兄弟,說不定哪天就背後捅了刀子;每日對你陰陽怪氣指桑罵槐,很可能是最心疼你的人。
楚爺哈哈大笑:“那是我想過安穩日子,所以才收你這麼個憨貨做徒弟!”
“艸!”唐大腦袋罵罵咧咧,“彆聽他瞎幾把扯淡,我去做飯,你幫我再抱幾抱苞米該子!”
我倆往出走,就聽老頭喊:“給我整根煙抽!”
“抽個幾把,憋死你得了!”
罵歸罵,可他還是回身給他點了根煙,又惡狠狠地塞進他兜裡一盒。
我看的心臟都直抽抽,這他娘是我的紅梅,有兩盒我放臥室窗台上了,不知道啥時候讓他摸走了。
這就叫賊不走空,有癮!
出門轉悠一圈,那怕順塊板兒磚回來,也不能空著手回家,否則就渾身不舒服。
站在院子裡。
我四下看的仔細,於是問他:“你家哪兒他媽還有苞米該子?”
這貨指向了右側鄰居家,“他家有!”
說完就走。
我喊:“你嘎哈去呀?”
“家裡連隻死老鼠都沒有,我去整點東西回來!”
他走遠了。
望著鄰居家小山高的秸稈垛,我直撓頭,堂堂一個[摘掛]高手,道上更是赫赫有名的小武哥,竟然跑人家偷苞米該子?
造孽呀!
事實證明,偷這玩意不需要任何技術,膽大臉皮厚就行。
抬腿翻進人家院子,低著頭一手扯兩捆兒,嗖嗖嗖,被狗攆似得往回跑。
萬幸,人家沒出來,發沒發現就不知道了。
再回身看看雪地上的一路殘渣,不發現是不可能的了,不過和我沒關係,要罵就罵那塊“泡泡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