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侄女，你就當我是多嘴一句，商場上就算是最親的人，也不要百分百相信！”
-董海峰
紅裳的後續研究，終究還是因為宋清和易正維的冷戰停了下來。
宋夫人提著補品來醫院看宋清時，她正看著外麵的天色發呆。已經是六月了，真是讓人舒適的天氣，隔著玻璃看明晃晃的太陽，樹葉搖晃在陽光下，可風卻起在她心裡。
“媽，我沒事，不要每天送湯給我，周嫂煲的我還沒有喝完。”宋清淡淡地掃了一眼宋夫人擺弄碗筷的身影。
宋夫人歎了口氣，坐到床邊，拉住女兒的手，卻不曉得該說什麼好。
“到底是什麼大事，兩個人都不肯讓一步？夫妻之間，還有什麼是不能溝通的？”
宋清搖搖頭，“如果隻是我們之間，什麼都可以，我從來不計較的。”
宋夫人哭笑不得，“看看你說的是什麼話，正維是你的丈夫
，你不計較這個還計較什麼？他以前是有些不好的過往，但他對你確實沒有話說，你們結婚也快一年了，怎麼還弄得像生意人一樣。”
“我也不知道，媽，為什麼你和爸爸感情可以這麼好？就算是旭南和小凝，雖然也時有爭吵，但他們的日子還是在過。可是我和正維，卻好像中間隔著一條長河，隻要一起霧，我們便都看不清彼此。”
“那就走過去啊。”
宋清苦笑，“複華和銀控到底是一個河東，一個河西，怎麼走？”
是啊，好像真的不能走，她不能像媽媽一樣依附爸爸，全身心地付出；她也不能像宋凝一樣，可以隨時打包好河東的物什，一股腦的，毫無後顧之憂地投奔河西。
爸爸從小就告訴她，她是沒有後路可以退的，不論如何艱難，她都要帶領複華走下去。她何嘗不想休息，何嘗不想做個好妻子？何況她對易正維又不是沒有感覺。可是她害怕這個代價，她身上的包袱太重。
爸爸對她說，複華隻能是宋氏的複華。
她對這場婚姻的預估太低了。這麼多年在商場摸爬滾打，無
論多難的事，她都淡然應付，因為她總能找到一個平衡點。她哪有拿不出的生意？不過是賺多賺少罷了。何況她總有詳儘的策劃案可以參考，她身後也一直有一個團隊，可以幫她排隊分憂。可今天，她的苦要向誰說？她自己是否真的可以為她與易正維的婚姻作出一個清晰的婚姻企劃案。
他說他是她的丈夫，那天憤怒離家時，他甚至有些絕望地質疑她到底有沒有當他是她的丈夫。
她就這樣站在樓道口，想要吼回去，她有，她真的有。
她真的已經在這些時日間，不知不覺地開始依靠他。從複華出事那天起，她就放任自己依靠在他身邊。工廠起火，她第一個想到要打的是易正維的電話。當她看到警車整齊地排在工廠門口時，當她看到工廠牆壁一片漆黑時，當她聞著刺鼻的膠味時，她無不在心裡念著，喊著：正維，你在哪裡。
之後，她瘋狂地疾馳在康橋的街頭，是為了發泄？是因為害怕？抑或是在尋找？
她知道，清楚地知道，易正維那天確實是在康橋，是她同意的，是她允許他來找沈星的。
她飛快馳過，卻還是清晰地看到了易正維的影子。於是，她便那麼不要命的瘋狂地後退，她隻想找到他，告訴他，她辛苦
半年的項目，現在竟然被付之一炬！她想要得到他的安慰、他的緊張，她想好好地緊緊地抱住他，她當時是多麼的想要他給她力量。
原來，她也是想好好地當他的妻子的。
所以，她親自給沈星電話，她逼易正維在她們之間作一個決斷。她還以工作為由，迫使易正維中止對沈惠東的注資。她也在意，沈星有過他的孩子，她為此失去了平日的理智，在懷孕初始的那些日子裡，借口懷孕心情不好，發易正維的脾氣，使得他一次又一次地被她氣出家門。她不是不在意嗬。
*
她開車去了西郊，在那裡偉盛的工廠造得嶄新漂亮。不多時，這裡就會和在康橋的複華的工廠一樣，人來人往，熱鬨非凡。在醫院待的每一天，她都心急如焚，而與易正維的冷戰，使她更加焦慮。
她重複地看著偉盛工廠的奠基禮，好像嚴旭南即將變成一頭雄鷹，遠遠地超過她。複華多年在動力界的牢固地位，似乎也已經搖搖欲墜。縱然宋靜墨有心分宋凝一半的成就，但也絕無可能，希望看到將來偉盛超越複華的局麵。
紅裳的研究，勢在必行，她不能以任何理由推拒。
她給董海峰撥電話，說想要過去看看紅裳，他馬上答應。
“世侄女啊，我可是每天都來看它啊，多麼完美，這可是你爸爸一輩子的心血。在幾年前，他就跟我說，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我於是每年都問他，今年小清回不回來？直到紅裳完工，他都沒有機會親自交給你。”
“董伯伯，彆再說了。”她心痛地彎下腰，撐在那紅得似焰火的車身上。
董海峰又怎麼能不說呢？他等這個機會太久了。偉盛要建工廠的消息一傳出，他就知道，嚴旭南是不可能與他合作，分他一杯羹了。他現在就隻能緊緊靠著宋清這個靠山了。這幾年，他為了動力項目的合作，與宋靜墨付出的心血是一樣多的。
“動力一號的開發，我們早就失去了先機，從一開始就災難重重。世侄女，我們放緩腳步停下來時，偉盛可是日夜兼程啊，他們建研究所，請專家，到現在的建工廠，真是一刻也未鬆懈。可是你想想，為了動力一號，我和你爸爸可是耗費了幾年的心力啊，看到這場麵，我若說不心痛，那真的是虛偽。你爸爸努力這麼多年的成果，要由他人共享，這口氣，真是讓人忍不下去啊。”
“旭南到底是宋家的女婿。”
“話不是這麼說，我記得當時，宋凝要提走百分之十的股份，老宋還找我聊過，說雖然一直都是對你有點兒偏心，但到底，還是分了一半的資產給她，也算能說得過去了。”
確實如此，當年的百分之十股份，說是複華的一半毫不誇張。
如今複華的股票，隻抵得上那時的一半。
宋清臉色有些鬆動，董海峰便知道，這話說到了點子上。他猜得絲毫不錯，宋清的猶豫確實是顧慮到偉盛與複華的關係。
“你可能要說伯伯不顧念親情，可是去年嚴旭南如何對待徐氏營造，你我都是十分清楚的。且不說他們是甥舅的關係，當年偉盛還是老嚴當家時，若不是靠著徐氏營造，偉盛未必能發展到今天。嚴旭南他再有本事，再有手段，恐怕也不得不領這份情。”
宋清把唇抿得緊緊的，她抽出車鑰匙，不想再聽下去。
董海峰緊跟著出了車庫，“商場上錦上添花的事，你我都願意做，徐氏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我們感慨之餘，其實也可以理解。可是複華如今若不奮起前進，真要到那一天，你是該怪偉盛還是自己？”
宋清停下腳步，冷靜道：“董總，你說的這些，我自然考慮
過，紅裳的研究進程，我自會著手安排，複華動力先驅的地位，絕不可能讓偉盛取代。”
董海峰滿意地點點頭，“銀控是你們的投資方，動力一號當時他們也是有份參與的，也出了不少力，這回紅裳…”
宋清覺得他現在總是太咄咄逼人，心裡縱然不開心，但好像又說不出什麼話來拒絕。
“正維是我丈夫，我會處理好的，不勞董總你費心。”
董海峰嗬嗬乾笑，尷尬道：“那是，那是。”
宋清轉身就要走，他卻突然又冒出一句：“世侄女，你就當我是多嘴一句，商場上就算是最親的人，也不要百分百相信！”
*
她自然不會相信，嚴旭南和宋凝會同時背叛她。這個傷痛，至今仍未消除，以至於她對易正維，也總是戒心未除。
她當年是多麼地相信嚴旭南，縱然相隔十年，她還是這麼自信，覺得嚴旭南不會傷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