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對照組(1 / 2)

王果果自打瞎了眼睛,大兒媳婦的飯是想怎麼糊弄就怎麼糊弄。

比如今天,他們一家吃的是碗豆尖蒜苗臘肉涮的火鍋,給她卻是一碗連蔥花都懶得灑的豬油拌粉,就這,都舍不得撈碗乾的,是碗湯飯。

大兒子約是覺得瞧不過眼,給她悄悄放了兩塊臘肉。

大兒媳婦欺負她瞎了看不見,挑出來扔地上,喂雞了,饑腸轆轆的王果果聽到那兩塊肉啪到地上的聲音,腸子都餓痙攣了。

雖說眼睛瞎了,但她的心卻比原來更清亮了。

曾經她年青力壯的時候,大兒媳婦想要她幫忙,嘴巴跟抹了蜜似的,天天喊媽,哭著喊著說將來要給她養老送終。

於是她替大房出力,替大房帶孩子,平常做點小生意賺的錢也全給大房攢著。

她病了之後,韓峰帶她去醫院查過一回,聽醫生說要照啥愛克死,啪的拍個照就得幾十塊,頓時歇了替她看病的心,含含糊糊把她帶回家了。

雖然嘴上不說,但老大倆口子現在存的心,就是想把她趕到二房。

讓二房替她看病。

替她這個瞎婆子養老送終。

試問,有這樣白眼狼的兒子兒媳,王果果能不生氣?

這時陳玉鳳要裝聾作啞,不接茬,等二兒子來了趕緊卷起鋪蓋走,隨軍才對。

她命硬,她就死磕老大一家,隻要他們有臉,就讓他們把她活埋釘進棺材裡。

自己生的兒子,她認,那是她自己造的孽,活該吞苦果。

但陳玉鳳偏偏要往上湊,老太太能不生氣嗎?

萬一她跌了摔了,老大倆口子順勢把她送二房,二房不又多個麻煩?

“趕緊走,你的飯臭,我不吃。”她說。

“就算你想罵我,先吃了飯行不行?”陳玉鳳挑起筷子:“要不我喂你?”

婆婆伸手揮了過來,作勢要打,手還沒挨著,陳玉鳳挑著隻大蝦塞過去了。

肉質緊實有嚼勁,隻含在嘴裡王果果就能分辯出來,這蝦剛才應該還在小河裡歡快的撲騰,無比的新鮮。

“鳳兒,再這麼著……我真要打你了。”婆婆歎口氣,終是吃了那隻蝦。

陳玉鳳把筷子給婆婆,來了句:“打呀,把我打跑,大嫂給你好果子吃呢。”

倆人說的當然是氣話。

也是因為從小到大都在一處,知曉彼此的脾氣,才敢這樣。

大嫂借腰疼躺在床上,兩隻耳朵豎著,悄眯眯的聽著呢。

王果果故意高聲說:“早在分家的時候我就虧了你,給你大嫂的多,我圖啥,就圖她當時承諾要給我養老。現在她不養,你往上湊,你就是缺心眼,榆木腦袋!你要趕緊跟韓超進城,離了我這個禍害,懂不,我是個瞎老婆子,死不死無所謂?”

陳玉鳳說:“媽,一切等韓超回來再說,彆說什麼死不死的?”

“趕緊走,我幫了老大,老大就該給我看病,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他屋裡!”

王果果這一聲,吼的房裡的大嫂直齜牙。

這婆婆,公公活著的時候,喝醉了酒愛打人,她回回都能反殺。

要不是瞎了,蘇紅可糊弄不了她。

“趕緊吃吧你,我餓得很,沒力氣勸你。”陳玉鳳說完,放下砂鍋走了。

回到家,她另給自己煮了碗醬油剁椒粉,滋味淡的有些吃不下,於是切了幾片鬆茸蓋在上頭,這味兒才正,才鮮嘛。

吃飽喝足,支起大鍋,她還得把剛采來的雞樅用油熬了。

她做的油雞樅,因為舍得放油,又火候掌握的好,味兒也是十裡飄香。

扭開收音機,往外飄的是李穀一溫柔細膩的聲音,唱的是那首陳玉鳳百聽不膩的《妹妹找哥淚花流》。

“妹妹找歌淚花流,不見哥哥心憂愁,望穿雙眼盼親人,花開花落幾度秋……”

合著這優美的歌曲,熱油下雞樅,轉眼,一鍋熱騰騰,浸透油汁的油雞樅就出爐了。

等油雞樅稍微涼點兒,把它整個兒裝進一隻乾乾淨淨的大陶甕裡,再進屋,翻開一本筆記本,從夾層的塑料皮裡抽出一張照片。又轉身,自床下掏出一截繩子,陳玉鳳提著陶甕出門了。

下午的桂花鎮天碧如洗,端午處處花。

她要去趟鎮東頭的娘家,一路上順道兒,就能把這些油雞樅全賣掉。

這就是陳玉鳳的能乾之處了,不但丈夫有津貼,她自己隻憑做生意,也能把家照料的妥妥貼貼。

剛一出門,又碰上大嫂蘇紅。

剛才她還念叨著腰疼,這會兒卻是龍馬精神,兩隻腳竄的比兔子還靈便,迎上陳玉鳳就問:“你拿著繩子,又要去捆蜜蜜吧?”

除了甜甜,陳玉鳳還有一個特彆頑皮,無法無天,假小子性格的閨女,名字叫蜜蜜,從小養在娘家,因為陳玉鳳嫌她沒個女兒相,總喜歡收拾她,所以那丫頭也是見了陳玉鳳就跑。

非拿繩子,捆不回家的。

陳玉鳳沒理蘇紅,徑自往前走,蘇紅兩隻眼睛泛著光,又說:“你知道不,齊家酒坊的齊彩鈴今兒要去相親,據說相的是個死了老婆的男人,一嫁過去就得給人當後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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