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1 / 2)

昔日第二魔尊殷九玄統帥的浮影軍, 曆時近六百年,終於重現人間。

仿佛油鍋中掉進了一滴水,以生死台為中心, 密集嘈雜的驚呼碎語飛速炸裂擴散開來。

第五鴻倒抽一口涼氣,以袖掩口遮擋太過外現的震驚情緒。她還算是給嚴偃留了點麵子, 朝諒回過神後根本不管嚴偃臉色如何鐵青, 當場一拍尊座扶手大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你老爹居然把浮影軍給你留下了!”

當年魔主座下十尊中,最聲名遠揚、威震大陸的不是第一魔尊嚴偃, 而是第二魔尊殷九玄。

他一手打造的浮影軍, 全部由化神期之上的高階修士組成, 也不知他是如何訓練的, 這隻軍隊完全摒棄了修士自由散漫的習性,不苟言笑, 令行禁止, 於戰場之上所向披靡。他們隻聽從殷九玄的命令, 第二魔尊一聲令下, 就是當年的嚴偃也要避其鋒芒。

當年魔主在爭奪荒古玉的混戰中隕落, 他死後幾百年, 終於消化了魔主大部分遺澤的嚴偃就迫不及待對殷九玄下了手。而在他製定的殺死殷九玄的詳細計劃中,最重要的一環就是如何讓這支恐怖的修士軍隊徹底消失在這方世界。

隻有浮影軍被他親眼看著死儘死絕,嚴偃才敢相信殷九玄再也不可能從地底爬出來, 而自己真的成為了北魔域實際上的主人。

朝諒笑得有多開心, 嚴偃心情就有多糟糕。

他死死按在尊座上的枯瘦手指崩出了青筋,在諸多風浪波瀾中維持著平靜的麵孔終於裂開了一條縫,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高台上那些修士身後浮動的黑影,整個人都難以控製地劇烈顫抖起來,如何也想不通在那等周全而萬無一失的計劃下, 浮影軍是怎麼保留下種子的。

無人能夠明白殷九玄的存在對嚴偃造成了何等的陰影與傷害。

那個璨若驕陽的天之驕子,隻要他活著一日,他的名字就永遠高懸在嚴偃頭上,壓得他抬不起頭,壓得他幾近窒息。

因為有魔主在一日,有殷九玄在一日,就沒人會

記得夾在中間的北魔域第一魔尊究竟姓甚名誰!

久遠塵封的記憶蘇醒,走馬觀花般一幕幕自腦海中掠過,以為早就遺忘的‘失敗者’麵孔重新浮現,清晰而鮮活,像是一個重重的巴掌扇在臉上,在耳邊大聲嘲笑著他這個欺騙自己的懦夫。

你以為你早就忘記了?不!你隻是不敢麵對而已!你甚至不敢去回想自己是用何等齷齪肮臟的手段取得了這場一點也不光鮮亮麗的‘勝利’。

因為它一次又一次證明著他的無能。

生死台上,至尊宮與十八重獄的隊伍終於碰撞到了一起。

有三位渡劫期魔修支撐大局,最初麵對十八重獄訓練有素進攻時略有慌亂的隊伍很快調整了過來,在三位渡劫期魔修的命令下重新組織起陣型,氣勢洶洶地壓了過來。

十八重獄的魔修們麵上一分一毫的多餘情緒也無,牢記著上場前右護法多次重複的交代,將身影完全隱蔽在浮影城之人的影子中,雙目隻盯緊了身前之人與目力所及的敵人,全然由對方帶動著自身應敵。

即使這名修士單打獨鬥對上了至尊宮的渡劫期修士,也緊守心神穩住身形,心中不斷重複著李洬交代的話——

‘浮影城的修士糾纏住對方的時候,就是你們出手的時機。’

在放棄了一切防禦的刺客眼中,那修士的身形逐漸模糊,隻在心口、頭顱、脖頸、小腹等位置剩下幾個明晃晃的刺目紅點。

就是此刻!

身前的修士架住了對方的兵器,刺客如一道遊魚自陰影中滑出,暴起直撲敵方修士的致命處!

這一下太猛太快,原本就是靠藥物堆積上來的渡劫期餘光見到黑芒一閃,危機感大漲,強行掙開兵器欲往後退,卻也隻來得及避開致命處,右肩一涼一輕,鮮血緊跟著狂噴而出,一隻手臂硬生而斷!

他仰天痛嚎,沒有目標地胡亂揮刀,生怕敵人會趁著這個時機衝上來補刀。

十八重獄的刺客這一擊過後麵色慘白,精氣神肉眼可見地隨著攻擊卸了出去,若非浮影城修士及時將人重新丟回背

後影子中,險些被渡劫期修士的胡亂揮刀送去黃泉。

即使迅速運轉魔氣止血,損失了一條手臂與大量精血的修士麵孔也肉眼可見變得蒼白。以他渡劫期的實力才能勉強逃過一劫,那些合體、分神期修士的傷亡更不必多說。

耳畔隻有零落的哀嚎聲,反倒沉重的墜地之聲接連不斷響起。因為重傷者寥寥無幾,大多數魔修看到冷光的那一刻,便是喪命之時。

至尊宮的傷亡數字不斷飛漲。

浮影城的出現,及時又恰到好處地彌補了十八重獄刺客們防禦與正麵生存能力極差的致命缺點。

嚴偃終於撐不住那張偽善的麵孔,鑲在臉上的雙眼仿佛淬了毒的般狠辣,隨著他轉動脖子的動作,一點點投注在了右側之人身上。

“好、好……殷九玄可真是生了個好兒子啊……”

他陰惻惻地笑了起來,帶著幾分神經質的味道,輕柔地隻有他與殷琅能夠聽清,“他以為這樣就能扳回一城嗎?”

“不。”

“殷九玄早就死得乾乾淨淨了,短短幾百年,大約是不夠他這滿手血腥的魔尊轉世的,很快、很快、不要著急……他唯一的兒子也會像他那天真善良的夫人一樣,很快地下去陪他的。”

“且……等著吧。”

紅衣的魔尊微低著頭,纖長的睫毛輕輕顫動,掩住了眼底流轉的厲色。

他也輕輕地笑了起來,“倒是要多謝尊者。若非尊者一意孤行、屢次為在下提供機會一展所長,想要得到父親舊部的認同,恐怕還要花費我許多功夫。”

“……”

氣到吐血!

至尊宮士氣在迅速下滑,敗局已定,全靠兩個半渡劫期撐著才沒立刻輸得一塌塗地,在渡劫期魔修的指揮下不斷收縮陣型負隅頑抗。

這邊頹勢儘顯,另一邊第六與第八魔尊的隊伍心思也開始浮動,被朝烏的隊伍一鼓作氣壓得連連後退;新上來的第十尊勉強組織起來的隊伍本就不怎麼能看,在自家尊者的授意下,羅刹宮的娘子軍們好歹放了放水,沒讓他們輸得太慘,第五鴻卻惹來殷琅淡淡一眼。

她無辜地聳聳肩,“哎呀,以後都是同僚麼,給新來的小家夥留點麵子啊。”

殷琅對這兩手準備為人圓滑、哪方也不得罪死的女人雖然沒什麼好感,但看在對方又是示好、又多少算是間接為自己出過氣的份上,還是無視了她這種牆頭草行徑。

能在北魔域活過這麼多年,大風大浪中穩坐魔尊之位,甚至連死對頭都沒有的人,不論男女,都是個可怕的角色。

在嚴偃度日如年的焦灼等待中,時間終於走過了一個時辰,生死台四周的陣法緩緩消散,台上的魔修齊齊停手,還活著的人搬動傷者與死者,勉強恢複了一個時辰前的站位。

這一下立刻就能看出各支隊伍的死傷情況:

劃水的羅刹宮(第五鴻)生存數目最多;十八重獄出人意料地位列第二;地四魔尊朝諒、現第八魔尊烏曼陀、現第九魔尊焦玉玉,與嚴偃陣營的第六魔尊、現第七魔尊傷亡情況基本持平;除了最慘的新任第十魔尊外,傷亡情況最嚴重的隊伍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竟然是嚴偃統治下的至尊宮。

成功撿漏的第五鴻愉悅地挑眉,正要說話,全程保持沉默、半耷拉著眼的宴歸禾忽然開口,“承讓?”

第五鴻剛挑起的微笑迅速消失,核善地扭頭發射死亡射線。

偏生有人天生不會看人眼色,傻乎乎地應和,“啊……好像死人最少的確實是宴尊者啊……”

殷琅彎了彎唇角,宴歸禾不給麵子地直接笑出聲,難得有一天會覺得這傻子魔尊順眼極了。

從第五鴻到嚴偃,幾個慘敗的魔尊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殷琅及時輕咳兩聲,示意他們收斂點,這裡可是至尊宮的主場,真把嚴偃氣瘋了不顧後果當場撕破臉皮動手,大家全得折在這座城裡。

嚴偃閉上眼靠在尊座上平複了許久,才重新撐出一張冷冰冰的麵孔,宣布了大混戰的結果,念到殷琅與十八重獄的名字時,那聲音簡直像是在撕咬咀嚼他的血肉。

殷琅毫不懷疑,這一次盛會結束後,自己當仁不

讓取代朝諒重新成為了嚴偃的眼中釘肉中刺。

原本第二日的大混戰結束後,當夜就會舉辦一場盛大奢華的宴會,持續兩夜一日,既是慶祝盛會順利結束,也是北魔域難得的大型慶典。可看嚴偃的糟糕狀態,誰也不覺得這位第一魔尊還有心情來舉辦這場宴會。

果不其然,該說的場麵話說完後,嚴偃話音一轉,淡淡道:“本次盛會提前召開的原因,想必諸位心中都清楚得很。”

正在歡呼喧鬨的沸騰人群逐漸冷卻下來,所有的目光都彙聚在高居天際的第一魔尊身上,一雙雙眼睛逐漸泛上了熾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