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踐諾(1 / 2)

寧嬌嬌這下是真的傻了。

她呆呆地看著太叔蘭——不,應該是太叔婪,可無論寧嬌嬌怎麼看,硬是半天都沒看出,這個既能楚楚可憐,又能千嬌百媚的大美人,竟然是個男子。

“那你的身形……”

“可憑修為更改。”

“聲音……”

“自然也?可轉變。”

太叔婪以扇掩唇,好整以暇地看著麵前呆滯的女孩兒,沒忍住逗弄之心,當著她的麵恢複了男裝模樣,聲音也?不再加以遮掩,道:“小?師妹還有什麼想問的?作為不小?心欺騙師妹的賠罪,師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麵前男子身著藍色內門弟子服,身姿挺拔,劍眉星目,眉宇間?依稀能看出楚楚可憐小?白?花‘蘭妹’的影子,然而因?著那眼神中全然不同?的散漫,硬又化為了一股風流。

若是用這樣的模樣行走?在外,定?會無數女修心折。

……自然,也?許還有男修。

寧嬌嬌緩慢地眨了下眼,就?在太叔婪開始思考自己這師妹是不是真的被嚇傻了的時候,小?姑娘捏緊了手指,惴惴不安地抬眼看著太叔婪。

“那、那大師兄,你……”寧嬌嬌猶猶豫豫,終是咬牙問出了那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在傳訊玉符上,對二師兄說那些?話?”

畢竟是要長?長?久久待下去的宗門,有些?事不如一開始就?知道,心中有個底,日後麵對旁人時,也?好知道該如何應付。

好歹也?是從現世穿越而來的人,寧嬌嬌對此到沒有什麼接受不了的,隻不過是有些?突然——

“你在想什麼呢。”

一把折扇扇柄輕輕點了下寧嬌嬌的眉心,她茫然抬眼,就?看見太叔婪望著她,眸中全是無奈:“還以為你膽子小?、放不開,不敢與我們親近,誰知你這腦子,竟是這麼敢想。”

太叔婪說到這兒,忽然歎了口氣,垂下眉眼,一時間?竟是將渾身的張揚收斂,顯出了幾分可憐來。

恰逢此時日頭落了,黃昏時刻的日光映在人身上都顯出了些?許顧忌和?涼薄,破天峰本就?崎嶇孤高,此時更顯出一份與眾不同?的淒涼。

“我之所以那麼和?二

師弟說話,自然是……”太叔婪將聲音放得很輕,引得寧嬌嬌不由自主?身體前傾。

太叔婪見計謀得逞,眼中飛速地閃過一絲好笑。

“自然是因?為我想要惡心一下他啦。”

寧嬌嬌:……?

太叔婪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伸手揉了把寧嬌嬌的腦袋。

這一次不用她開口詢問,太叔婪便自己將原委交代了。

“柳師弟方才尋我,是想讓我去他那兒,與他一道處理賬務瑣事。”太叔婪嘩啦一聲,展開了折扇,“不過我說了那些?話之後,小?無暇八成又要被我惡心個半天,根本不想見我——唔,這樣一來,我就?無事一身輕了。”

太叔婪若有所思道:“這麼說來,師妹你以後也?可以這樣。”他對著寧嬌嬌眨眨眼,“柳師弟最怕這套了。”

……這誰能不怕。

寧嬌嬌想起方才太叔婪那番輕車就?熟的操作,嘴角一抽。

想也?知道,他這樣坑柳師兄也?不是第一次了。

二師兄,實?慘。

寧嬌嬌這麼想著,麵上卻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四周是山水環繞,遠處是鷹鳥肆意飛翔,身邊有師長?關懷。

真好啊。

記憶中自從劉嬸子去世後,她再也?沒有感受過這樣輕鬆又毫無壓力的快樂,有那麼一刻,寧嬌嬌覺得將太叔婪當成了她的兄長?,整個人都鬆弛下來。

不過,師兄與兄長?,本來也?差得不多?

寧嬌嬌遲疑地看向了太叔婪,唇邊仍有未消散的笑意,見狀,太叔婪終是鬆了口氣,心想可算是笑了。

“好了,老頭子說你要閉關,我就?不打擾你了。”

太叔婪起身走?到了門口,在出門時,他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臉。

“我見過一個人,她曾是一個聰明人。”

“後來她遇上了一個醜東西,於是她選擇將自己同?化,變成了一個蠢人。”

“可最後……”

太叔婪的視線劃過了屋外那大片大片的竹林,緋紅色的晚霞落在上麵,斑斑駁駁的,若是再暗沉些?,倒更像是血了。

血色,是年幼的太叔婪最常見的顏色。

鼻尖似乎又充斥起了那股血腥氣,耳朵裡也?好似再次回蕩起了女人的哭泣與尖叫,有那麼

一瞬,太叔婪的眼瞳全然變成了血紅。

寧嬌嬌集中注意時能看見空氣中的靈氣的變換,而就?在剛才,她雖未逼迫自己集中精力,卻發現空氣中驟然出現了一團淡淡的黑色,她下意識集中所有力氣,將其捉住,看著那團黑氣消散後,竟有一絲落在了太叔婪的身上。

寧嬌嬌茫然道:“……大師兄?”

早在剛才太叔婪就?注意到了寧嬌嬌的動作,他心下微動,大致猜到方才自己起心魔時,就?是麵前這個新?來的師妹幫了自己。

寧嬌嬌分明對修仙一無所知,連如何運轉靈力也?不知道,可青雲子卻輕易讓她閉關,雖是古怪,卻也?必然有其原因?。

若是按照以往的情況,依照太叔婪的心性必然是要弄個清楚,再看看其中有沒有什麼能引得他‘婪’的東西。

可現在,他不想了。

寧嬌嬌的存在就?很好。

從她在喜宴上那句平淡無波的‘那便當我休了你’,到後來毫不遲疑地決絕離開,甚至是問心城中,清明又坦誠地拒絕了‘太叔蘭’的相贈——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太叔婪展現另外一個世界。

從小?曆經人性之惡,第一次,太叔婪見到這麼多的美好,集中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最後,那個女人還是後悔了。”

“可惜為時已晚。”

感受到自己手腕忽然有東西摩擦,太叔婪低頭看去,原來是衣袖被人攥緊。

他抬眸,恰對上一雙漂亮的杏眼,裡麵全是對他的擔憂。

乾淨,澄澈,不加掩飾的擔憂。

於是太叔婪再次笑了起來,輕快又慵懶,好似方才的愁緒從不存在似的。

“是不是被嚇到了?”他說,“但我們嬌嬌就?做得很好,所以嬌嬌不用擔心,你還有我們護著,斷沒有人再敢對你下手。”

他語氣輕柔,像是做出了什麼承諾,眼中墨色都透著一股狠戾。

寧嬌嬌覺得太叔婪情緒不太對,她有心想要安慰,卻半天沒想到合適的詞,半晌,憋出了一句:“師兄放心,嬌嬌以後對待那些?醜東西,一定?不會手軟,定?如秋風掃落葉般無情!”

脆生生的,滿是小?姑娘才有的朝氣與決心。

太叔婪失笑,眼中濁色淡去,再

次揉了把寧嬌嬌的腦袋,將一枚儲物戒扔進了寧嬌嬌的懷中,轉身離去。

“不用送啦,快去修煉,到時候宗門大比,還指望你給我們破雲峰爭光呢!”

來時太叔婪腳步輕快,走?時亦然。

天色已晚,雲霧繚繞著山脈,遠處的風景都看不清了,一派混沌中,仍在太叔婪鼻尖徘徊的花香倒是顯得格外清晰。

並不算濃鬱,清新?又活潑,依稀有些?像是梔子花的奶味兒,但又比之更多了一份柔美的芳華。

太叔婪靜靜地站在竹林中停留了片刻,總是反應迅速的腦子硬是轉了一圈,才想起這是什麼東西的味道。

常花。

凡間?最常見,又最不起眼的花朵。

原來小?師妹喜歡常花麼?

太叔婪想,自己擅長?製毒煉藥,等?她出關,自己到時可以為她備上一份禮來。

不知從哪裡吹來了一陣風,將太叔婪身上僅存的花香吹散了,簌簌的竹葉拍打著晚風,為本該炎熱的夏夜添上了一份清涼。

星辰遠遠地綴在天上,太叔婪看了一會兒,嗤笑了聲,收回目光。

他想,倘若自己母親當年有寧嬌嬌一半——不,隻要有她二三分的堅定?,是不是也?能換一種結局。

或許,也?能留得一條命在?

如果那樣的話,“太叔婪”也?不會是現在的太叔婪了。

他會變成一個比現在蠢些?,但很幸福很幸福的小?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