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卷積的雲層飄過,室內的光線有一瞬間的昏暗,暗自湧動的情緒澎湃翻滾。
慕慎承身上明顯壓著火氣，因為傅晚，他苦心孤詣許多年的隱忍都變得不太重要起來，眸子裡早就沒了一貫的慵懶。
咄咄逼人。
慕震沒說話,眼神也隨之飄忽的落在窗外的半空中，沒有焦距,他甚至沒有因為慕慎承剛剛那句明顯帶了情緒的話感到生氣，這一刻，他心裡盤算的是眼前這個已經開始成熟的男孩子,到底有多少底氣。
慕慎承自小性子硬氣,但慕震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個他總以為冷淡平靜的孩子,眼底有了不一樣的意圖和情緒。
原來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是自己身邊最大的一顆□□。
恐懼的，掙紮的。
在這個半百男人的心裡踟躕。
他在不人不鬼的世界摸爬滾打多年，還是頭一回，察覺到自己心生了怯意。
良久，慕震轉頭看向慕慎承，骨子裡還是做老子的那放不下的架子，讓他開口依舊頤指氣使。
“慎承，拋開你阿姨不談，咱們畢竟是父子,”他的聲音乾巴巴的，沒太多情緒，“打斷骨頭連著筋，這樣吧，程辛的事兒隨便你，隻要不是太過分，爸爸不會乾涉，畢竟是她先有了害人的心，也算你給你妹妹長長教訓。”
慕慎承對於慕震的說法毫無意外，他在堵，堵慕震究竟可以自私到什麼程度，很顯然，這一局，他贏了。
眼前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自私自利，為了自己的利益，能夠犧牲掉任何人。
他當下之所以能夠對自己有所忍讓，隻是還不確定，今天自己手裡，到底有多少底牌。
慕慎承答非所問，淡淡的露出一星半點嘲弄的笑意：“慕震，好好守住你自己的羽翼，千萬彆忽視了，現在的我，就是當初的你。”
說完，他起身走出了慕震的辦公室。
————
慕慎承離開後，慕震起身，推開身後的文件櫃，走了進去。
那後麵是的獨立得空間，有電梯，通往最頂層的那個房間裡。
慕震剛進去房間，隔著玻璃，裡麵聚集的一圈人都抬頭看了過來，他們大都穿著白色的防護服，玻璃
外側一個穿藍色防護服的男人拿著一件同款防護服湊上前，幫他穿上。
然後又遞了一支煙卷。
慕震接過，銜在嘴裡，那男的緊接著拿起旁邊桌子上的打火機，幫忙點燃。
慕震吸了口，朝裡邊的人揮揮手，讓他們繼續工作，然後走到隔壁的辦公室，往沙發上坐去。
藍色防護服男麵無表情的跟在他旁邊，站在沙發的一側，雙手攏在身前，等著慕震開口吩咐。
慕震沒說話，一口一口吸著手裡得煙，很快，一根煙卷見了底，他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裡，抬手擠壓了一下眉心，神色浮躁頹靡。
入夜，又是一陣沒來由的雨，細雨連綿，總叫人不怎麼暢快，潦草的光顧一次人間，不疾不徐。
陰霾下，掩蓋了無數罪惡。
另個角落，醫院外的城市上空，同樣混凜不清，籠罩著一整座城的不夜狂歡，朦朧的水霧給街道兩旁的燈紅酒綠平添一絲惆悵，醉生夢死中，腐朽侵蝕著人性。
醫院這種地方，365天燈火通明，無休無止的承接著生命的到來和離去，它能救死扶傷，也能給這世間最決絕的悲痛。
慕慎承在狹窄的通道裡坐了一夜。
清晨，第一縷斜陽刺破昏暗的天幕，掃平一整夜的蒙陰。
傅晚第一個醒來，她收到慕慎承發來的微信照片，昏暗的背景中，兩條無處安放的大長腿，隨意的撇著，平放在地上。
他在可憐巴巴的賣慘。
隻有這麼一張沒頭沒腦的照片，沒有任何語言，傅晚不知道他這麼早，是在車隊還是在醫院，是一夜沒睡還是剛剛醒，她劃出微信界麵看了看表，然後折回去回問：
【你在哪，今天上午沒課，我去找你？不過下午約了教授談比賽的事情，走不了太遠。】
字麵意思表達的很明確，在車隊她就不去了，在醫院她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