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2 / 2)

林氏聞言卻是一怔,就連擦拭手背的帕子也跟著停了下來——

李家?九如巷李家?那豈不就是出了定國公和當朝首輔的李家?這燕京城中誰不想與李家交好,隻是苦於李家鮮少舉辦宴會,即便是舉辦宴會,請得也大多是一些舊日交好的士族門第…這還是她頭一回收到李家的帖子。

若是能和李家交好,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因此林氏想也未想便問道:“定得是什麼時辰?可有說是什麼宴會?”她這話說完便又擰著眉心發了話:“這衣裳再去做隻怕是來不及了,你去把箱籠裡的衣裳全都拾掇出來…”

“側妃…”

雲開看著林氏這幅模樣,聲音有些發緊,卻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李家那位二夫人今次請得是王妃和郡主。”

她這話落下,屋中便是死一樣得沉寂,林氏先前還帶著笑的麵容此時更是一片黑沉,卻是過了許久,她才握著桌上的茶盞朝地上砸去,伴隨著那瓷器破碎的聲音,卻是林氏氣急敗壞得一句話:“憑什麼!”

往日哪回不是她出的麵?

那個病秧子和賤蹄子憑什麼!

翌日。

九如巷李家。

前頭有人領路,霍令儀便挽著許氏的胳膊在後頭慢慢走著…李家雖說是辦花宴,可請得人卻委實不算多。這也實屬正常,李家素來不喜熱鬨,即便是置辦宴會請得也大多是舊日交好的士族門第…因此此時雖說時辰已差不多快到了,可這李家的院落卻仍舊透著一股子閒適靜謐的模樣。

許氏的心下卻還是有幾分躊躇。

她已多年未曾出來參加宴會,昨兒個若不是晏晏好說歹說,她卻是連一步也不肯邁出。早年她做姑娘的時候便不喜歡參加這些宴會,餘後成了婚倒是參加過幾回,隻是她素來不是個能說道的自然也未能從中得出幾分趣味,而後生了令君折損了身子,府中一切事物也都交給了林氏,她索性也就當個甩手掌櫃,事事不理了。

霍令儀一直都在留意著母妃,自然也察覺出了她的躊躇。她私下握了握許氏的手,口中亦跟著輕聲一句:“母妃不必擔心,李家兩位夫人都是好相處的,想必她們請來的客人也不會差到哪裡去…您若當真不喜歡,隻顧賞花便是。”

她的確想讓母妃多交幾個朋友…

如今父王歸去,令君又不在府中,若是日日讓母妃悶在屋子裡看書做著女紅隻怕早晚得悶出病來…可若是母妃當真不喜歡,她自然也不願強迫於她。

許氏聞言便側目朝霍令儀看去,待瞧見晏晏麵上的擔憂,她自是忍不住怔楞了一回,可也不過這一瞬,她便明白了…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竟然讓晏晏操心於此?

家中之事、令君之事,如今還有她的事…許氏看著霍令儀眼下那遮掩不住的烏青,心下止不住便是一疼。她自是知曉晏晏在擔心什麼,晏晏是怕她一個人悶在屋子裡悶出病來,所以才會不遺餘力的讓她出來走走。

這些月來,她的確時常把自己悶在屋子裡,夫君不幸歸天,如今令君又遠離了自己的身邊…她把自己悶在那一方天地,卻從未想過,晏晏的身上又承擔了多少壓力?

她也不過十五年紀,尚未及笈,卻要把這些本不該屬於她的壓力儘數壓在自己的身上。許氏想到這,心下還是泛起了幾分酸楚…她當真不是一個負責任的母親,若不然怎麼會讓自己的女兒擔憂至此?

霍令儀遲遲未聽見許氏說話,便又輕輕喚了人一聲:“母妃,您怎麼了?”

“沒事…”許氏壓下了心中的那幾分思緒,她把掌心壓在霍令儀的手背上,卻是過了許久才綻開了一個笑顏:“你不必擔心,母妃雖然久未參加這類聚會,卻也不是那一葉障目之人。”

何況李家兩位夫人的名聲,她往日也曾聽過,的確是好相處的。

霍令儀見此才鬆了一口氣。

因著花廳快至,她也就未再多說什麼。

花廳臨水而建,因著名為賞花,外頭便又置了不少名貴的花類。

等霍令儀和許氏至的時候,那處人也來得差不多了,女侍稟了言,裡頭的聲便跟著一靜,隻是沒過一會簾子便被人打了起來,卻是鄭宜和與李安清親自出來迎了。

待兩廂打過照麵,李安清便笑握著霍令儀的手,自打上回見過麵後,兩人已有一段日子未曾見了。

霍令儀喜歡她的性子便也由著她,隻是一雙眼卻還是朝許氏的方向看去…雖說母妃說不必擔心,可她又豈能不擔心?

李安清自然也察覺到了,見此便低聲笑道:“霍姐姐不必擔心。”

她這話剛落,便見鄭宜和親昵得握著許氏的手柔聲說道:“等姐姐有一會了,若你再不來,我可得親自遣人去王府接你了。”鄭宜和素來是個能說會道的,又是個直爽性子,偏偏眉目帶笑,聲音柔和,便又給人多了幾分真誠。

雖說今次和許氏還是頭回相見,卻恍若已是故交一般。

許氏這還是頭回見到這樣的性子,她起初倒還有幾分局促,隻是眼瞧著鄭宜和麵上真切的笑容,這顆心也就跟著舒展了幾分…她任由人握著手,口中亦跟著柔聲一句:“勞你們久等了。”

“倒也算不得久,隻是心中一直念著姐姐,才覺得這時辰過得委實太慢了些…”

兩人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攜手往裡頭走去,花廳裡頭也未有多少人,隻三三兩兩坐了幾個人,眼瞧著性子或是柔和、或是直爽,卻都不是難相處的…鄭宜和笑握著許氏的手,把裡頭的人一一介紹了一回。

今次來聚會的大多都是出自名門,不是那些內宅後院的長舌婦,無論是說話還是見禮,都透著一股子閒適通透。

許氏雖說許久未曾參加這類聚會,可她是個好性子又善於傾聽,幾番交談下來屋子裡倒是越發熱鬨了幾分。

霍令儀眼瞧著這幅畫麵,先前一直高懸的心總歸是落了下來。因著今兒個並未有其他的貴女,鄭宜和便笑著讓李安清領著霍令儀出去賞玩…

這自然合了李安清的心思。

霍令儀眼瞧著母妃麵上的笑,麵上倒也多了幾分笑,聞言自然也是應了。

兩人經由花廳一路往園中走去,彼時園中的桂花開得正好,遠遠便能聞見那股子香味。李安清挽著霍令儀的手緩步走著,口中是問道:“霍姐姐近來可曾得空?馬上便是鄉試了,我想去寺裡給哥哥求個簽…若是姐姐得空的話,不若你我二人一道去?”

霍令儀聞言卻是一怔,她倒是忘了如今已是八月,秋試的日子也快到了…隻是這樣一來,那麼霍令章也快歸家了。

她想起記憶中的這位二弟,眉心還是不動聲色得輕擰了幾分。

李安清說了許久也未曾見人出聲,等側目看去便見霍令儀一副出神模樣,她伸手在人眼前輕輕揮了揮,等人回過神才又問道:“霍姐姐,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

霍令儀聞言是輕輕笑了笑,她斂下心中的思緒,口中是道:“我近來都有空,你何時想去隻遣人過來與我說一聲便是。”她這話說完正路過一株桂樹,此時秋風正好,打落了一樹桂花,倒有不少落在了她的身上。

霍令儀握著帕子撣著身上的桂花,一麵卻是擰著眉心朝一處看去…

她總覺得有人在看她。

她掀起一雙桃花目往前看去,便見那不遠處的長廊下正立著一個人,那人仍舊穿著一身青袍,負手而立,麵色沉寂而又寡淡,卻也不知在想什麼。

許是未曾想到會在此處看見李懷瑾,霍令儀免不得又是怔楞了一回,等回過神來,她才朝人點了點頭,是為見禮。

李懷瑾卻什麼都未說什麼也未做。

他隻是這樣垂著一雙鳳目看著人,又是一陣秋風徐徐吹過落了那枝頭的桂花,偏偏又落到了霍令儀的身上,原本才擦拭乾淨的地方又重新添了一回。

霍令儀麵上原先的淡然一凝,大抵是知曉李懷瑾還看著這處,麵上便又忍不住扯開幾分紅暈…這還是她頭回在外頭在人跟前這般失禮,偏偏那人卻是沒有半分避諱的意思,仍舊一錯不錯得朝這處看來。

她半彎了一段脖頸,手上握著帕子又撣起了身上的桂花,心下卻是免不得誹語一句——

堂堂首輔大人,也不知避諱著些。

李懷瑾遠遠看著霍令儀微微垂下的麵上仍舊未曾消散的紅暈,不知是何緣故,他隻是覺得這糾纏於心中幾日的陰霾暗沉竟也跟著鬆懈了不少。

這還是他頭回在這個小丫頭的身上瞧見這難得的幾分嬌憨嗔怒…

倒也有趣。

李安清一麵握著帕子替霍令儀撣著身上的桂花,她剛想著取笑一回霍令儀,便瞧見不遠處的李懷瑾…李安清臉上的笑頓時收斂了幾分,她握著帕子規規矩矩朝人那處打了禮,口中是恭聲喚人一聲:“三叔。”

李懷瑾卻未曾說話。

他隻是點了點頭,而後便轉身朝另一處走去。

等李懷瑾走後,李安清才輕輕吐了口氣,她仍舊替霍令儀撣著身上的桂花,一麵是輕聲說道:“三叔真是越發駭人了…”她這話說完便又疑道:“霍姐姐你怎麼一點都不怕?這燕京城裡就沒有多少人是不怕三叔的,尤其是那些姑娘家。”

霍令儀聞言卻是一怔,怕李懷瑾嗎?

其實起初她也是怕過的,可或許是相處得久了,那份害怕也就跟著消散了。

如今即便要她裝出一副害怕的模樣,隻怕也難。

霍令儀想到這麵上忍不住便又扯開幾分笑,她看著李懷瑾離去的方向,口中是跟著一句:“他又不是猛虎野獸,我為何要怕他?”

李安清聞言卻也未曾說什麼,隻是另擇了話說道:“也不知道日後三叔會娶什麼樣的姑娘?如今祖母最擔心的就是三叔的婚事,不過我眼看著三叔如今這幅樣子與和尚也沒什麼差彆了。”

霍令儀聞言卻是一怔…

是啊,若是當初沒有她的話,李懷瑾又會娶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biubiubiu~

小天使們不要著急,桃發的感情戲雖然緩慢,但真得有循序漸進的~用不了多久,真得不久(信誓旦旦得保證)就會讓大人和令儀說話了。ゝo(*≧▽≦)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