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望舒見霍令君跑過來是輕輕笑了下,他手放在霍令君的頭上輕輕揉了一把,而後是先邁了步子朝人走去,待至人前便又拱手一禮,口中是喚道:“先生…”等這話說完,他便又替霍令儀引薦起來:“這位是信王府的扶風郡主,也是我的表妹,今日正好在外頭碰見便與我一道來拜會先生。”
霍令儀看著身邊的霍令君,素來平穩的內心此時卻是一片遮掩不住的波動…
隻是這會卻並不是敘舊的好時候。
她輕輕捏了捏霍令君的手,把手中的風車遞給人,而後是朝江先生恭恭敬敬打了一道禮,口中亦跟著一句:“江先生。”
“霍家女…”江先生看著霍令儀是沉吟了一瞬,而後才又捋著長須細細看了一回人,卻是又過了一會,他才開口繼續說道:“霍大將軍一生忠肝義膽,你雖是女兒家倒也有幾分他的風采,難得。”
等這話說完,他才又淡淡說道:“你與令君也許久未見了,自尋個地方說話去吧。”
“多謝江先生…”
霍令儀心中感念,聞言便又朝人拱手一禮是言多謝,而後又朝許望舒打了一禮,跟著才拉著霍令君的手往外走去。
江先生見他們離去也未曾動身。
他仍舊倚樹而坐,手仍放在那長須上,眼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卻是過了許久才開口說道:“原本以為霍安北一死,這信王府必定會大亂,如今看來有這位霍家女,想來這王府上下倒也不至於出什麼亂子。”
許望舒聞言麵上亦沒什麼變化,他坐於那布團之上,手拂過眼前的案幾把手中的酒壺置人身前,跟著才說了話:“往日我的確有幾分擔心…”他這話說完是朝兩人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待瞧見兩人隱於那樹木之中再也看不真切,才又繼續說道:“可如今看著她這幅模樣,我倒放心了。”
江先生揭開了眼前的酒壇封蓋,等酒香四溢,他深深吸了一口,而後才似是而非得說了一句:“隻是有人卻放心不了了。”
…
“阿姐怎麼會想到來看我?”
霍令君一隻手握著風車,另一隻手便緊緊握著霍令儀的手。他一麵往前走著,一麵是抬了那張未曾遮掩歡喜意的小臉一瞬不瞬地看著霍令儀…霍令君的年歲終歸還小,即便因著出了那麼一遭事比起同齡人成熟了不少,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小兒罷了。
往日不曾瞧見家中人倒也沒什麼…
如今眼看著自己最為親昵的長姐就在身邊,自是一刻也不肯把目光移開。
霍令儀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下也不知是什麼情緒,有些歡喜卻又有些悵然。她不願把那心中的悵然露於他看,便隻是撫著他的頭頂輕輕笑了笑:“阿姐想你了便來看你了,阿姐還給你買了許多你歡喜的東西,這會杜若已送去你的房間了。”
等這話說完,她才又停下步子蹲下身子,問人:“江先生可還好,你…可還好?”
霍令君聞言一雙眉眼倒是又泛開了幾分笑,他停了步子口中是說道:“江先生看起來雖然有些冷淡,可待人卻很好…而且我也很喜歡他教我讀書。”他這話說完便又跟著一句:“他和彆的先生不同,彆的先生隻會教我那些書本中的東西,可江先生卻會與我說許多那些書上沒有的東西。”
“他說為人處世、治國論道絕不能隻把眼睛局限在書本之中,要懂得去看學會去看,不要死記硬背,而是要去琢磨它的意思再去慢慢透徹它的想法。”
若是起初霍令儀還有些許躊躇讓霍令君孤身一人跟著江先生在外學習,可在霍令君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她心中的這幾分躊躇和擔憂便已儘數消散…這世間的先生、大儒的確有許多,可如江先生這樣的人卻絕對不會有多少。
若是當初她一時心軟未讓令君跟著江先生,而是去請那些大儒士子。
他們的確也可以授予令君最好的學識,把他培養成一個文氣極高的學子,可他們卻不能像江先生這樣把令君培養成一個真正眼界開闊的人。
信王府的掌權人需要的從來都不是那些文人士氣…
霍令儀想到這竟也忍不住泛紅了一雙眼眶,她的手仍舊撐在霍令君的頭上,口中是跟著一句:“江先生是位好先生,你要好生尊敬他,不可頑劣胡鬨…”
“阿姐怎麼哭了?”霍令君看著她這幅模樣,尚還稚嫩的麵容也添了幾分擔憂,他抬了手背細細給人擦了一回眼角,聞後語便道:“阿姐說得這些,我都知道…我會好好跟著先生學本事、學做人,不會讓阿姐和母妃擔憂的。”
霍令儀看著他這幅稚嫩的麵容上此時卻是一片認真之色,她手仍放在他的頭頂,如舊日那般輕輕撫了一把,跟著是柔聲說道:“乖。”
…
等用完午膳,霍令儀便與江先生提出了告辭。她今日出來得已經有些久了,何況她心中還藏著另一樁事,自然也就待不住了…許望舒便與她一道往外走去,待路過一處的時候,霍令儀卻止不住停下了步子。
她朝那牆上掛著的一幅字畫看去,字是好字,畫是好畫…
而讓霍令儀駐足的卻是因為那個落款。
她的紅唇一張一合,口中是輕輕念著那個落款:“握瑜。”
懷瑾握瑜——
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這幅畫應該是出自李懷瑾的手中。
許望舒聽到她的低聲呢喃便也止住了步子,他順著霍令儀的目光朝那副畫看去,待瞧見那副畫,他疏闊的眉眼便也帶了幾許溫和的笑:“握瑜先生無論是字還是畫皆是一流,實乃我輩楷模。”
霍令儀聞言卻不曾說話。
她仍舊看著那副字畫,上頭的字跡還有幾分嶄新,大抵是近些日子才所出。她眼中免不得生出幾分疑惑,李懷瑾的字畫的確很好,卻甚少出世…這位江先生處怎麼會有他的新作?
許望舒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便輕聲笑說:“握瑜先生與江先生交情甚篤,平素也常有來往。”
原來如此…
霍令儀搖了搖頭,輕輕笑了下。
她倒也未曾多想,隻是覺得這大千世界,緣之一字,真是妙不可言。
她從那副字畫上頭收回了眼,而後是朝許望舒看去,口中是跟著溫聲一句:“表哥,我們走吧。”
…
夜裡。
霍令儀站在窗邊,深秋的晚風打在人的身上泛著無邊的寒冷。可霍令儀卻仿佛並未察覺到一般,她的手中握著當日從邊陲帶來的那柄匕首。
燈火之下,霍令儀的指腹緩緩滑過匕首,即便日夜清洗,可匕首卻還是保留著邊陲那一場戰火遺留下來的痕跡。
紅玉站在一旁,她看著燈火下郡主落寞的麵容,有心想勸一回人,隻是臨來張口卻也不知該說什麼。
倒是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透過珠簾張望了一眼,跟著便輕聲稟道:“郡主,杜若回來了。”
霍令儀聞言放在匕首上的手卻是輕輕動了下,等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才輕輕“嗯”了一聲,口中是淡淡一句:“你去外頭守著。”
“是…”
等紅玉退下。
杜若是先朝霍令儀打了一禮,而後才輕聲回道:“郡主,李安已去查探過了,的確是常將軍…”她說到這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掀起了一雙眼簾,隻是此時霍令儀正背身而立,杜若也看不出她麵上是副什麼神色。
她心下輕輕歎了一口氣,跟著是重新低垂了一雙眉眼,口中是繼續說道:“隻是常將軍一直待在客棧不曾見人,這會客棧那處還有人看著,李安回來問您後頭有什麼安排。”
霍令儀聞言卻是合了雙眼。
她手中仍舊握著那把匕首,卻是過了許久她才開口說道:“你說,常青山究竟是想做什麼呢?”
這話杜若也不知該怎麼回。
她張了張口,明明腹中有許多話卻是半句也說不出口…
她也想知道,這位常將軍究竟想做什麼?
霍令儀不曾聽見回答也未說什麼,她睜開了一雙桃花目朝那天上的那彎月亮看去,月色打在她的身上越發顯露出幾分清冷的模樣,而她的口中亦跟著無情無緒的一句:“我要親自走一趟。”
她要知道常青山究竟是在等誰?
她更要知道,她父王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是六一哎,那就提前祝小寶貝們六一快樂~
明天會奉上萬字更新慶祝大家節日快樂,還有紅包雨,大家積極評論哦~biubiubiu~(*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