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1 / 2)

屋中馮氏與許氏還在說著體己話,大抵都是些兒女間的趣事, 或是些舊日裡的事兒。許氏平素也是個少言寡語的, 可與馮氏待在一道倒也說了不少話, 連帶著麵上也是一派笑意…一屋子笑語晏晏, 氣氛甚是熱絡。

霍令儀耳聽著這些話, 麵上沒有什麼變化,心下卻難免有些不喜。

馮氏向來是個長袖善舞、能言善道的, 這說得話又都是母妃歡喜的,何況母妃心中本就拿馮氏當未來親家來看, 與人說起話來自是也要比旁人熱絡幾分。這若是放在平日,霍令儀眼見母妃這般開懷心中自是高興的,可如今母妃麵對得是馮氏、身處得是柳家這個鬼地方,她又哪能高興起來?

霍令儀想到這是把手中的茶盞往幾上一擱,而後是握著帕子拭了回唇邊的茶漬,跟著才抬了臉與許氏說道:“母妃,我想出去走走。”

她這話剛落, 許氏還未曾開口。

馮氏便先擰頭朝霍令儀看來, 她的麵上仍舊掛著素日的笑,連帶著聲音也是一派溫和意:“早知你是個待不住的,這回比往日倒是好上不少, 還陪著咱們多坐了幾刻。”

她這話說完是又笑跟著一句:“知你喜魚,打前幾日信芳才從外頭尋了不少錦鯉過來,這會正在千碧池裡放著呢。”

馮氏這話一落,便又與侍立在身後的丫鬟說道:“芷湘, 你且領著郡主去那處瞧瞧。”

霍令儀聞言是把唇邊的帕子收攏於手心放於膝上,而後才又輕輕笑著回道,她說話時眉眼彎彎,連帶著聲音也要比平日多幾分嬌俏:“我也不過是四處走走,哪裡需要旁人伺候了?何況那千碧池我也不知去過不少回了,伯母這卻是拿我當外人了。”

“這…”

馮氏聞言卻是難得有了幾分躊躇,她自然知曉霍令儀熟路。

柳、霍兩家素來交好,霍令儀從小也算得上是在柳家長大的,隻怕這府裡剛進門的丫鬟都沒她熟門熟路。可她讓丫鬟領著卻不是擔心霍令儀會迷路,而是…馮氏袖下握著帕子的手收緊了幾分,雖說前頭丫鬟才來稟言道是“侯爺和那位都在屋子裡待著呢”,可她這心中難免還是有幾分擔憂。

那個賤人素來就不是個本分的,若是她慫恿著侯爺出來行些混賬事讓人撞見了可如何是好?隻是往日霍令儀來家中也從來不曾讓人領著,若是今兒個強讓丫鬟領路難免她們會多心。

馮氏心下思緒轉了幾回,一時倒也想不出個什麼好辦法…

霍令儀自然察覺出了馮氏麵上的躊躇,她心下好笑,麵上卻是沒有半分變化,隻是半歪著頭朝人看去,明豔的麵上帶著幾分疑惑,口中也跟著一句輕問:“伯母,您是怎麼了?”

馮氏聞言倒是回過了神,她看著霍令儀麵上的疑惑忙斂了心神笑說一句:“沒事,既如此你便出去走走吧…”她這話說完是又多添了一句關心:“隻是近來風大,你在外頭還是多注意著些,沒得回頭又該受涼了。”

霍令儀自是笑著應了…

她起身朝兩人打了一禮,而後便領著杜若往外頭走去了。

許氏眼瞧著霍令儀出去便又握了茶盞與馮氏笑說道:“這丫頭慣來是個沒規矩的,也就姐姐素來疼她,半句也不肯說她…”她這話說完也不曾聽馮氏答便擰頭朝人看去,眼瞧著馮氏麵上的神色,許氏是又擰著眉心輕輕喊了人一聲:“馮姐姐?”

待見人回過神來,她才又問道:“姐姐這是怎麼了,可是身子不適?”

馮氏先前正望著霍令儀離去的身影,聽到這聲總算是斂儘了麵上的神色。她朝許氏看去,麵上仍舊是素日的模樣,聲調也沒什麼變化:“沒事,隻是先前在想著事一時有些錯神了,倒是讓你擔心了…”

她話是這般說,隻是一雙眼卻還是忍不住朝門外瞧去,等再過會功夫還是遣人去外頭看看罷。

許氏見她麵上果真沒什麼大礙這才鬆了一口氣,兩人重新笑著說起話來,沒一會這屋裡的氣氛便又熱絡了起來。

霍令儀領著杜若朝外頭走去,打先前杜若出來的時候已經探清了文遠侯所在的方向,正是離千碧池不遠的一處花園裡…

這會兩人瞧著漫不經心閒逛著,步子卻是往那處走去。

杜若扶著霍令儀的胳膊往那處走去,心中卻還是有幾分不解,這一抹不解其實早在昨兒夜裡便已經存留了。

昨兒個夜裡郡主讓她今兒個來侯府的時候想法子探一探文遠侯在哪,尤其還讓她探清楚文遠侯和那位秦姨娘是不是待在一處…因此先前她由人領著去如廁的時候便尋了個法子出去尋了一遭,她自幼跟著郡主一道長大,這侯府於她而言自然也算得上是熟悉的。

可文遠侯和那位秦姨娘在不在一處又有什麼關係呢?

杜若一麵走著路一麵是私下瞧了一回郡主,眼見她依舊是素日那副清平冷靜的模樣,心下那份疑惑便又更深了幾分…如今郡主行事,她是越發看不明白了。

霍令儀自然察覺到杜若在看她,也知她心中定然是有幾分疑惑的,可她這會委實沒什麼心思與她說道什麼,她隻是盼著那位文遠侯和秦氏不要讓她失望才是。

前世的時候,有一回她獨自在柳家閒逛的時候便瞧見那位文遠侯和秦氏正在行著那混賬事,那回她心中卻也說不出是氣還是羞。

文遠侯雖沒有實職,可人瞧起來卻也算得上是溫文儒雅。平日與她說起話來也慣是溫和,直把那一副長輩模樣做了個全,誰曾想到這私底下卻是這樣一副混賬模樣。

隻是那回礙著柳予安的緣故,她心中雖然覺得惡心卻是誰也不曾說與。

可這回——

霍令儀還當真希望那位秦氏和文遠侯行得再過分些才好,她心中這樣想著,步子也沒個停繼續朝花園走去。

許是這處早就有人打點好了,兩人離花園越近,這周遭的人便越發少了,等到了那花園邊處更是半個人影都瞧不見。

杜若心中有疑,她剛想開口說話,霍令儀卻先邁了步子往裡頭走去…

她見此自然也忙跟著走了進去。

文遠侯府的每一處景致都是經人細細打點過得,如今已是十月時分,若按著季候而言也該是萬物頹敗的時候了,可這侯府的花園卻依舊是百花盛開,不拘是那盆栽還是那地裡種著的,皆是一副不敗的模樣…遠遠瞧去正是一副姹紫嫣紅的好模樣。

霍令儀卻是瞧慣了,何況此時她也無心觀賞這些,隻是一路款步往裡頭走去,她的步子邁得又輕又慢,一雙桃花目卻是四處張望著。

既然外頭已有人打點過了,可見文遠侯和秦氏應該還在這處。

霍令儀想到這步子便也未停,隻繼續往裡頭走去,等走到這花園深處,她耳聽著一陣聲響才終於停下了步子…

杜若見她停了步子自然也忙跟著停了下來,她剛想開口說話問人一回便也聽到了那一陣聲響…那聲響並不算響,尤其是被這初冬的寒風覆蓋著。

可她自幼也是習過武的,六識較起常人自是要靈敏幾分。

這會她擰著眉心細細辨認了一回,在這風聲覆蓋下的天地之間卻是一對男女的喘息聲,女子的聲音稍顯嬌媚,男子的聲音卻偏為厚重…

杜若雖然不曾經過人事,可她終歸也不是蠢人,往日在府中的時候她也曾見過幾對野鴛鴦。她紅著臉低了頭,心下卻是免不得啐聲一回,也不知是哪來的野鴛鴦竟然背著主子來這處廝混?跟著是又啐了一遭,這府裡的人眼瞧著各個都是知禮懂規矩的,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果然不管門麵上是副什麼樣子,背地裡卻終究是埋不住這些混賬事。

她這樣想了一回便想拉著霍令儀往外處走,她可不想讓這些醃臟事汙了郡主的耳朵。

可杜若還未曾動身便聽到那處除了那纏綿不絕的喘息呻/吟,卻是又多了一道女子的嬌媚聲音:“夫人也真是的,請了信王府的那兩位來,不讓妾出去拜見也就罷了,連您都不讓出去…這日後都是要做親家的人,難不成夫人還打算一輩子拘著妾和爺不讓咱們見?”

女人的聲音帶著幾分顫,可還是遮掩不住那幾分媚骨。

她這話說完是又喘息了一陣才又跟著一句:“妾身瞧咱們這位夫人呀如今是越發有主意了,就連侯爺您都不放在眼裡了,哪有做夫人的拘著自己的夫君不讓見人的,好似爺是什麼洪水猛獸似得…哎,爺,您輕些。”

杜若聽到這幾句話,身子卻是忍不住一僵。

侯爺,妾身…

侯府之中隻有一個妾氏,就是那位秦氏,這麼說來遠處這對野鴛鴦竟是文遠侯和那位秦姨娘?她的思緒還未曾往後轉上一回,便聽到那處又傳來了一道聲,卻是一道渾厚的男聲:“她敢!”

“不過是個後宅婦人,若是真惹爺不高興,明兒個就給她休書一封讓她滾回家。”

“什麼信王府,爺才不稀罕去不去,爺呀隻想陪著我的嬌寶貝…”他這話一落,那處便又是一陣喘息聲,卻是要比先前還要濃厚幾分。

杜若此時哪裡還不清楚?這遠處行著混賬事的正是那位文遠侯和秦姨娘。她的麵上紅一陣白一陣,心下卻是說不出的惡心,虧得這位文遠侯平日看起來溫文儒雅的,哪裡想到私底下竟是這樣的貨色。

呸!

真是有辱斯文、不知羞恥!

她心中這樣想著,手卻扶住了霍令儀的胳膊,口中是跟著輕聲一句:“郡主,咱們先回去吧。”

郡主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家,這些醃臟混賬事還是少聽為好。

霍令儀聞言倒是點了點頭,該瞧見的好戲已經瞧見了,她就不信母妃知曉柳家私底下的這些醃臟事還會滿心滿眼覺得它好。

隻是兩人的步子還未曾繼續往後走,那處卻是又傳來了一句,仍是秦氏說著話:“妾聽說那位扶風郡主長得是一等一的好模樣,咱們世子爺可當真是有福氣的,隻是可憐了我的予殊…他與郡主也算得上是一道長大,若說交好,他們兩人還是一樣的年紀,說起話來自是也要比世子還要投合幾分呢。”

文遠侯此時正是一副饜足,他仍舊攬著秦氏的腰肢,聞言他是半眯了眼睛舒著氣,手卻是往人身上又摸了幾把:“你的意思是想讓予殊娶霍家那個小丫頭?”

秦氏一麵嬌笑著往人身上靠去,一麵是喘著聲說著話:“妾是為了爺著想,如今世子才入仕就越發不把您放在眼中,等到以後娶了信王府這位郡主娘娘還不知是副什麼樣子呢…說到底,世子心裡還是怪您待妾和予殊好,若不然這些年也不會待您如此平淡。”

“妾呀,當真是害怕日後咱們這位世子的勢力越強,眼中就越發沒有您這個父親了。”

“予殊就不同了…”

“予殊自幼就是您親手教導著長大的,最是尊重您了。”

文遠侯聞言倒是難得默了回聲,他的手仍放在秦氏的腰上,眉心緊擰卻是想著秦氏先前所說的話…的確,自打柳予安入仕之後眼中就越發不把他放在眼中了,若是真讓他得勢,這日後侯府之中哪還有他說話的地?

若是放在彆的家族門第,兒子越有出息,這做父親的自是越發開懷。

可文遠侯卻不是這樣想的…

對於這個大兒子,他自幼就提不上喜歡,這個兒子太過聰明也太有能力…偏偏他是個沒能力的,若不是靠著封蔭的製度,隻怕連這個富貴日子也享不到。

若是任由柳予安這般下去,這文遠侯府保不住還真沒有他說話的餘地了。

這可不好…

文遠侯想到這便半眯了眼睛開了口:“霍家那個小丫頭素來就喜歡予安,她又怎麼可能會答應嫁給予殊?”

這話卻是並未否決秦氏的意思了。

秦氏一聽這話,麵上的笑意便越發深了幾分,她笑著伸出手在人的胸前輕輕打著圈,一雙媚眼若有若無得朝人看去,口中是嬌聲一句:“這明著不行,暗著卻是可以的…”

她這話說完是又拿著腿往人腿根上磨了幾下,跟著才又說道:“若是讓咱們這位郡主娘娘也嘗過了一回這其中的滋味,等到這生米煮成熟飯,哪裡還會有什麼答應不答應的?何況咱們的予殊又不差,等他們日後相處起來把這日子一過,想來這位郡主娘娘也會感謝咱們這一番安排的…”

“你這妖精——”

文遠侯的喉間漾出一聲笑,他笑著在人身上捏了幾把,等聽到人又嬌聲喘息起來,他一雙沾著情/欲的眼睛仍舊帶著未曾遮掩的笑意,口中是跟著渾濁一句:“就依你的。”

“郡主…”

杜若耳聽著遠處傳來的聲音,麵色蒼白,身子更是忍不住氣得發起抖來。

這兩個混賬在這做著這樣的混賬事也就算了,竟然,竟然還敢打起郡主的主意!秦氏那話說得明明白白,這兩個畜生是打算尋個機會讓郡主與這柳家的二公子也行上這樣的事,到得那時,郡主已非清白之身自然什麼都是由他們說了算。

她隻要想到這,身子更是忍不住打起顫來,若不是礙著那兩人的身份,她這會早就要提刀上去把兩人砍了。

霍令儀的麵色也有些不好。

她還真是未曾想到今兒個聽了一遭竟然還聽出這樣的事來,怪不得上回李懷瑾與她說這柳家的水深著。原本她以為李懷瑾說得是馮氏和柳予安,如今看來…這柳家一門上下竟然全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霍令儀聽著杜若話語之間的顫意和憤怒,她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聽到遠處傳來兩人穿衣的聲響,細細碎碎還伴隨著嬌笑聲。

她抿緊了紅唇卻是什麼話都未曾說,隻是握著杜若的手往外頭走去。

等離了那處地方——

杜若終於未再遮掩什麼,她雖然還強壓著聲調,麵上的氣憤卻是沒有半分遮掩:“郡主,這秦氏實在太過分了,她怎麼,怎麼能…”

她說了好一會也委實說不出來那些混賬話,隻好轉了個語調繼續說道:“奴這就去與侯夫人說,讓她好生管管這秦氏,沒得她把這些醃臟的心思胡亂往您身上戴。”

這好在是今兒個聽了一遭話…

若是什麼都不知曉,按著郡主對柳家的信任隻怕還真中了那秦氏的道…到得那時,郡主要麼嫁給柳家這位二公子,要麼隻能一死了個乾淨。

她想到這,心下更是氣憤不已。

“與馮氏說?”霍令儀聞言是止了步子,她的麵上沒有半分情緒,隻是一雙瀲灩的桃花目卻帶著幾分深沉:“杜若,你還不明白嗎?這柳家從來就不是一塊乾淨地,不管它表麵裝飾得再好,可都掩不住它內心的醜惡。”

霍令儀說到這是稍稍停頓了一瞬,她未再看人,隻是合了一雙眼睛繼續說道:“無論是馮氏還是秦氏本就不是什麼善茬…何況,我要得可不是馮氏的那幾句好話。”若是與馮氏說,倒是正好給了她機會趁機懲戒秦氏,到得那時,即便文遠侯再是疼愛秦氏,隻怕也免不得要給她一個交待。

一直以來——

秦氏都是馮氏心中的一根刺,若真當拔了這根刺,豈不是正中馮氏的下懷?她可沒有這麼好的心腸。

她呀就希望這柳家越亂才越好。

杜若緊蹙著一雙眉心,她先前是焦亂了心思,此時聽人這番話也就冷靜了下來…就如郡主所言,這柳家其實遠不如表麵所表現的那樣。若不是今日親眼所見,誰會想到這素來溫文儒雅的文遠侯竟會是這幅模樣?

何況先前侯夫人明明白白說著這位文遠侯是在書房裡研究畫作…

可此時想來先前侯夫人說這話的時候麵上卻是有幾分不對勁的,想來她心中也是早就知曉這位侯爺和秦氏是個什麼樣子。

大抵是杜若先前瞧見了這麼一樁事,心中已生了幾分厭惡,如今連帶著對馮氏也生出了幾分反感…她想到這便也未再說什麼與馮氏告狀的話,隻是另擇了話頭問著人:“那您就打算這麼放過秦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