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2 / 2)

“讓安平嫁給柳予安,這事究竟是不是做錯了…”

而此時另一側營帳。

周承棠耳聽著宮侍的稟報,往日明豔的麵上卻是一片黑沉。

她的手緊緊握著扶手,一雙鳳目更是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狠厲:“你說什麼?”

宮侍聽到這一聲,身子還是止不住打了個顫,她也不敢抬頭,仍舊埋著臉恭聲回道:“太子和一眾大臣都已回來了,柳,柳翰林還跟著秦統領在外頭尋人。”

周承棠聽著這一句,隻覺得心下那股子氣更是難以抑製,若不是母後先前所言,隻怕她這會就該不管不顧到柳予安的跟前,問一問他究竟想做什麼了?圍場之中這麼多禁軍都在尋人,他做什麼要這般積極?

難道他不知道,如今這燕京城的流言蜚語有多麼難聽嗎?他在外頭尋人的時候怎麼就不知道替她考慮幾分?但凡他的心中有她一二,也斷然不會如此行事。

周承棠想到這,卻是再也難抑心中的氣悶,她取過一旁案上的茶盞狠狠砸落在地上…等到那瓷盞發出碎裂的聲音,她才稍稍平了心中那口氣,卻是又過了一會功夫,她才看著宮人問道:“外頭就沒有尋到霍令儀的半點蹤影?”

宮人先前被周承棠的做法唬了一跳,此時卻是過了有一瞬的功夫才回道:“據,據奴打探,的確如此。”

待前話說完,她是緩了下語氣才又重新回道:“外頭的雪太大了,山坡又比較滑,大統領不知道底下是副什麼情景也不敢讓眾人都下去尋人…估計今夜是尋不到扶風郡主和李首輔了。”

周承棠聞言,先前一直緊繃著的麵容此時卻緩和了幾分,就連緊緊握著扶手的那雙手也跟著鬆開了幾分。她重新端坐了身子,眼是朝那跳動不止的燈火看去,那個山坡這麼高,霍令儀這麼摔下去隻怕不死也得重傷,何況天寒地凍的…周承棠想到這,隻覺得心下仿佛有熱流滑過,一夜的功夫,能發生的事太多了。

最好,他們永遠尋不到霍令儀。

最好,霍令儀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宮人一直未曾聽到周承棠說話,便偷偷掀了一雙眼簾朝人看去,此時不知道從哪裡漏進了幾許寒風,打得這營帳中的燭火跳動不止…宮人看著那火光打在周承棠的麵上卻有幾分晦暗不明的樣子,尤其是她眼中的那一抹瘋狂更是令人心頭大駭。

隻是等到那燭火重新歸為平整,周承棠麵上先前的那一抹神色也儘數消散。她重新低垂了一雙眉眼朝宮人看去,麵色如故,聲音也沒有多少變化:“你重新去外頭打探,若有什麼消息便及時來稟告本宮。”

柳予安的事,她日後自然會與他好好說道。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霍令儀,隻要她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柳予安又怎麼可能還會再記得她?

山坡上。

雪下得實在太大了,眾人手上握著的火把沒一會就被風雪熄滅了。秦大統領身披鬥笠,一雙眼是朝底下看去,他們如今正身處半山腰,可底下卻還是望不到儘頭…原先扶風郡主的馬匹就是在這山坡上頭,所以他們就一直在此處尋找著。

隻是風雪太大,原先的痕跡已儘數被抹滅。

他們根本就查不到現在李首輔和扶風郡主是在什麼地方?或許是被埋在這白雪底下,或許是墜落山崖…

因此他們一路找尋過來格外小心翼翼,生怕錯漏了什麼地方,斷了他們的生機。

隨侍上前來與他稟告:“大統領,山崖距離此處還有不少路程,屬下也已派人去尋找了…隻是山崖下也被大雪覆蓋著,根本就探尋不到什麼蹤跡。”更何況,如今火把被風雪熄滅,他們要在夜裡尋人,實在困難。

秦統領自然也聽出了他的話中意,他皺著眉心,麵色也有些不好。

不管是扶風郡主還是李首輔,都是天大的貴人,何況先前又有天子那話,他們自然要極儘全力去尋找。隻是他們尋人已不知有多少時辰,雪天本就難行,即便再好的體質,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也堅持不住…他看了看四周的將士,此時都已麵露難色。

許望舒正站在秦統領的身邊,自然也察覺出了他麵上的難為。

他順著秦統領的目光朝那些將士看去,想了想便開口說道:“這樣吧,大統領不如分兩批將士,一批隨我們繼續去尋人,一批先去歇息,等過幾個時辰再來更換。”

秦統領聽他這般說,思索片刻便也應了。他召來隨侍,讓人去安排,而後便又看向許望舒,口中是又跟著一句:“世子爺不若也去歇息吧?”尋了這麼久,即便是他們這些將士也抵擋不住,更何況這些文弱書生了?

許望舒聞言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他什麼都未說,隻是朝身邊的霍令章和柳予安看去,風雪覆蓋了他們的麵容,此時早已看不出他們平日是個什麼模樣了,隻能從他們的麵容上窺見那未加掩飾的擔憂…許望舒看著他們這幅模樣,心下是歎了口氣,口中是道:“令章、信芳,你們也先去歇息下吧。”

柳予安聞言也未曾回頭,他隻是看著底下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累。”

他雖然說不累,可聲調裡的疲態卻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自打先前來尋人,他便不曾有一刻的停歇。

他不知道晏晏是在什麼地方。

他隻知道多停歇一會,尋到人的時間便又得晚上一刻。

柳予安想到這,一雙眉眼便又透過風雪往底下看去,素來溫潤的麵上此時也有幾分低沉…他袖下的手緊緊握著,薄唇也跟著緊緊抿著,不知是因為太過寒冷還是太過害怕,他的身子竟忍不住輕輕打起顫來。

晏晏,你究竟在什麼地方?此時他早已顧不上彆人會怎麼想、天家會怎麼想,他隻想找到晏晏,早些找到她。

快子時了,距離她失蹤快有五個時辰了…

風雪這麼大,這茫茫一片根本沒有她的任何蹤跡,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還活在這個世上…柳予安心中這個念頭剛起便又立刻被他摒棄了,不,晏晏不會死的,她怎麼可能會死呢?他什麼都未說,隻是依舊拉著繩子繼續往底下走去。

許望舒看著他義無反顧的身影,心下還是止不住歎了口氣。

他終歸也未再說什麼,隻是擰頭朝霍令章看去…隻是還不等他說話,霍令章便先開了口,他是先與許望舒拱手一禮,聲調溫和,麵容也依舊是素日的那副模樣:“表哥不必擔心我,我沒事的。”

“何況長姐如今生死未卜,我又怎麼可能睡得著?”

待這話說完——

霍令章便又與許望舒拱手一禮,而後便也跟著柳予安的步子,拉著那繩子繼續往底下走去。底下的雪已經高至小腿,一步一腳都得格外小心翼翼…其實霍令章此時早已沒有什麼知覺了,風雪侵襲了他整個身子,如今這邁出的一步又一步,靠得也不過是本能罷了。

時間過去的越久,他的心也就越發往下沉…

先前他聽幾個將士私下說道“尋了這麼久也尋不到,隻怕那兩位早就死了…若不然怎麼連個回聲也聽不到?”霍令章想到這,握著繩子的手是又一緊,他什麼都未說,隻是繼續往底下走去。

他不會讓她死的,更不會讓她消失在這個世上…若是她死了,那麼這個世界將會變的多麼無趣。

霍令儀醒來的時候,洞穴之中的火把早已熄滅了,此時也隻剩了幾點火星還在地上閃耀著。睡醒之後的身子更加令人覺得寒冷,即便有鬥篷覆蓋著身子,可她還是生生打了個冷顫…她取過一旁的酒袋剛想喝一口暖暖身子,隻是想到身邊人卻又停住了。

她握著酒袋,而後是透過那微弱的光芒朝身邊的李懷瑾看去…光亮雖弱,可霍令儀還是看出了李懷瑾慘白的麵色,較起先前,他的狀態更加差了。

霍令儀剛想把身上的鬥篷朝人身上蓋去,可她還未曾動作,李懷瑾卻已醒了過來…他的麵容還沾著幾分疲態,隻是眼睛卻依舊是清亮的。他的手覆在霍令儀的手上,跟著是啞聲說道,語氣卻是不容置喙的:“穿好,你也想受涼不成?”

“可是…”

霍令儀咬了唇想說些什麼,隻是看著他眉宇之間的不容置喙便也不再動作,她重新把鬥篷蓋好,而後是取過酒袋遞給人,跟著是又一句:“那您喝些酒吧。”

李懷瑾這回倒是未說什麼,隻是接過了酒袋用了一口酒。

洞穴之中一片靜謐,便越發能清晰得聽出外頭的風雪聲…風雪較起先前好似小了許多。

霍令儀便這樣豎著耳朵聽著外頭的動靜,生怕錯漏了旁人找尋的聲音,口中是輕聲說道:“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找到這個地方。”這個洞穴太過隱蔽,隻怕真到了山崖,找尋起來也得花上不少功夫。

她想到這便又朝李懷瑾那處看了一眼。

李懷瑾自然也察覺到了她看過來的眼神,他的眉眼泛開幾許溫和的笑意,口中是跟著溫聲一句:“彆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

霍令儀聞言剛想說什麼,便聽到遠處傳來的幾道聲音。

那聲響雖然被風雪所覆蓋著並不算清晰,可霍令儀還是聽到了…她朝那洞穴看了許久,等又辨認了一回才朝李懷瑾看去:“他們,是他們來找我們了!”待這話說完,她便又跟著一句:“您先在這,我去外頭看看。”

“等下…”

李懷瑾坐起身,他把自己身上蓋著的鬥篷儘數蓋在了霍令儀的身上,而後是低垂著一雙眉眼細細替人穿戴後,跟著才開了口:“好了,你去吧,小心些。”

霍令儀看著李懷瑾的動作,一時竟忘記了避開…

她心中知曉李懷瑾這麼做的緣故,原先隻有他們兩個人也就罷了,可若是讓旁人瞧見,隻怕難免要多想幾分。可是…霍令儀想著先前他的動作,那樣的溫柔,哪裡還有平日那副冷硬的模樣?

她抬了眼簾朝人看去,待瞧見李懷瑾眼中的那一片溫和,那顆心還是止不住快速跳動起來。

霍令儀什麼都未說,隻是輕輕謝了人一聲,跟著便快速往外頭走去…她怕慢上一步,就當真要沉溺在那一雙溫柔目中了。

大抵是風雪漸停的緣故,眾人手中重新握起了火把。

他們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找尋而泛出了幾分疲態,步子也邁得越來越慢。

霍令儀出現在洞口的時候,便看到遠處的那百餘把火把,此時那堆火把所彙成的光亮卻要比她平生看過最耀眼的花燈還要好看。在他們的喊聲中,她也忙跟著應了幾聲…那處的人聽到聲響卻是一頓。

沒一會功夫,便有人往她這處走了過來。

打頭的幾人走得最快,隻是離得還有些遠,霍令儀一時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誰。而在那一堆人中,霍令儀卻看到一個身影,那道身影穿過風雪疾步朝她走來,還不等她回過神,便被人緊緊擁在了懷中。

“你沒事,真好,你沒事。”

霍令儀聽著這道熟悉的聲音,卻是一怔。霍令章?他怎麼會在這處?大抵就是因為這一怔楞的緣故,她一時竟也忘記推開人。

等到霍令儀回過神來,便察覺到霍令章的身子還在輕微顫抖著,像是帶著極大的恐懼緊緊擁著她…霍令儀撐在人肩上想要推開人的動作一頓,好一會才開口說道:“我沒事。”

她這話一落,眾人也都到了跟前。

霍令儀看著眼前這些熟悉的麵容,眼眶也是止不住一紅,隻是在觸及到柳予安那張未加掩飾擔憂的麵上,卻還是一頓。她什麼都未說,隻是輕輕推開霍令章,而後是低垂了一雙眉眼朝眾人屈膝行了一禮,口中是跟著一句:“多謝你們了,李首輔就在裡麵。”

後話卻是與關山和陸機所語。

關山和陸機聽到這一句總算是鬆了口氣,他們也未說什麼隻是與霍令儀拱手一禮,而後便徑直往裡頭走去。

霍令儀也跟著邁步走了進去。

剛走到洞穴口,李懷瑾便被陸機和關山扶著走了出來…霍令儀看著他這幅模樣,眉心還是止不住顯露了幾分擔憂,就連袖下握著的手也跟著攥緊了幾分。

李懷瑾看著她這幅模樣,蒼白的麵上倒是又浮現了一抹笑,口中也是跟著溫聲一句:“彆擔心,我沒事。”

他雖然讓她不必擔心,可霍令儀又豈能真得放心?她緊咬著唇看著人,眉心卻是又緊擰了幾分。

洞穴本就小,自然也進來不了多少人。

隻是霍令章先前緊跟著霍令儀的腳步,自然是察覺到了兩人的互動,他看著霍令儀臉上未加掩飾的擔心,低垂了一雙眉眼,負在身後的手也跟著一握。

等到李懷瑾一行人離開——

霍令章才上前一步,與人說道:“長姐,我們也回去吧。”他說這話的時候無論是麵容還是聲調都很是平靜,仿佛先前那個驚慌失措的人並不是他。

霍令儀聞言倒是回過了神,她朝霍令章看去,待看到他眼下的烏青,她心下卻有著說不出的複雜,她不知道霍令章為何來救她…卻是又過了好一會,她才開了口說道:“今日辛苦你了。”不管霍令章心中是怎麼想的,可先前他那一份擔憂卻不是假的。

作者有話要說:  大人要是知道霍令章抱了令儀,那會是一副怎樣的修羅場呢?(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