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一更)(1 / 2)

那戲台上早已擺好了架勢, 打首的一個青衣旦也“咿咿呀呀”開了腔, 一時之間這偌大的宮殿縈繞著得皆是這纏綿的曲調。

時下貴人皆愛看戲,這會眾人皆坐在底下津津有味得朝那戲台看去。周承棠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距離霍令儀離開也有一段時間了,也不知那柳予殊究竟有沒有得手?她今日費儘心機又耗儘人力,為得就是要讓霍令儀清名掃儘,讓她在這燕京城中再也待不下去。

倘若這樣柳予殊都未曾得手, 那她…

周承棠想到這,撐在扶手上的手便又用了幾分力道,連帶著眼中也閃過幾分暗色。

身側坐著的薑儀恰好要取茶, 眼瞧著周承棠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心下思緒一轉,倒是想起她這位小姑子素來是不喜歡這些東西的。她的眉眼泛開幾分笑, 借著喝茶的名義半側了身子柔聲與她說道:“你若實在不喜歡便讓宮人跟著去外頭走走罷,這戲結束還有一個時辰。”

周承棠聽得這話,眼中神色倒是一動,在這處坐著倒不如去外頭打探一番, 若是柳予殊當真成事了, 她再遣人來喊便是。

她想到這便也未曾與人推卻, 隻笑盈盈得與人應了:“那安平就不和嫂嫂客氣了…”周承棠這話說完便和人欠了欠身, 而後是由宮人扶著打外頭走去。

她坐得是最前排的位置, 這一走自然有不少人都看見了,隻是眾人也未曾多想,瞧著人離去便又繼續朝那戲台上瞧去。

等到周承棠走出了宮殿, 便讓收回了擱在宮人胳膊上的手,她麵上沒什麼情緒,聲調倒是帶著幾分威嚴:“好了,我隨意走走,你先退下吧。”

那宮人原是在薑儀身邊伺候的,自然知曉這位安平公主不僅是陛下和皇後娘娘的心頭肉,也是太子妃要交好的人…何況這東宮,安平公主來去這麼多回隻怕是比她們這些伺候的人還要熟悉幾分。

因此見人這般說,宮人倒是也未說什麼,隻恭恭敬敬朝人打了個禮,便往後退去…

周承棠眼瞧著人退去卻是過了有一會功夫才繼續往前走去,未走幾步,便瞧見一個綠衣宮人朝她走來。那宮人是周承棠的人,名喚芙玉。

芙玉眼瞧著周承棠過來便又邁了幾步朝人迎去,等走到跟前,她是朝人先打了一禮,而後是恭聲與人說道:“主子,事成了。”

事成了?

周承棠聽得這話,鳳目微睜,身形一頓,她是先瞧了眼四周見無人才壓低了聲音問道:“當真?”她說這話的時候,身子半傾,用口脂精細塗過的紅唇緊緊抿著,連帶著那握著帕子的手也是多用了幾分力道。

芙玉自然聽出了周承棠話中那掩飾不住的激動,她的眉眼卻是又泛開了幾分笑意。她跟著周承棠這麼多年,自然知曉公主對那位扶風郡主有多大的恨意…如今終於能解決這個心頭之患,公主又豈會不激動?

她笑著走上前扶住了周承棠的胳膊,一麵是引著她朝偏僻的小道走去,一麵是柔聲與人說道:“先前奴已去後殿打探過了,那處已無人,想來二公子已把人帶走了。”

芙玉這話說完便又笑扶著人往前走去,口中是繼續緩緩說道:“至於太子妃身邊的宮人,還有暗中保護李夫人的那幾個護衛也都被暗一他們解決掉了。”等說到這,她是稍稍停了一瞬,跟著是又一句:“如今那些護衛的屍首已被暗一他們暗中處理掉了,至於那個宮人…奴把她安置在後殿的一處地方,等過會李夫人的事鬨出來,眾人也隻會以為李夫人這是與情郎私會才暗下毒手。”

周承棠聽著她這一字一句,原先高懸的心也終於落了下來,隻是她那麵上的激動卻仍舊未曾消落…她的手緊緊撐在芙玉的胳膊上,成了,竟然當真成了。

等到柳予殊那處成了事,等到霍令儀那副樣子被人發現,那麼如今霍令儀所擁有的一切都會成為虛無。

霍令儀不是驕傲嗎?不是最重視她那一身清名嗎?那麼她就把她的驕傲一絲絲剝奪乾淨,把她的清名全部踩在腳底下…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霍令儀就是一個□□,就連出門在外也要和情夫私會。到那時,就算李家權勢滔天,就算李懷瑾再有手段,難不成還能掩蓋得住這眾人的悠悠之口?

何況李懷瑾被戴了這樣一頂綠帽子,她就不信他還會護著霍令儀!

周承棠深深吸了一口氣,隻覺得這麼多年縈繞在心頭的怨氣終於消失得一乾二淨,她高仰著脖子往前看去,湛藍天空,徐徐白雲,當真是再好不過的模樣了…她鬆開緊握著芙玉胳膊的手,而後是又問道:“離他們過去有多久的時辰了?”

芙玉聞言倒是細細想了一回:“估摸著也有三刻鐘了,奴原是想這會便去那處瞧瞧二公子…”

“我與你一道過去…”周承棠那張精致的麵上化開幾道似有若無的笑意,她倒是很期待霍令儀如今會是副什麼樣子…何況她也該去提醒柳予殊一聲了,免得這時間拖延得越久,壞了她的大事。

如今她是柳家的人,自然不希望把柳家一道賠折進去。

芙玉原是想勸阻一回,那樣的臟汙場麵哪裡是公主可以看得?不過眼瞧著周承棠麵上的神色,她便也不再開口,隻輕輕應了一聲,而後便扶著人繼續往前走去。

秋風舒爽,日頭仍舊高懸在天際,可在這偏隅一處卻好似有黑雲壓境一般,令人喘不過氣。早在先前尋到霍令儀的時候,關山等人便早已背過身去,此時李懷瑾一步步朝人走去,他麵上的神色好似與往日一般並沒有什麼不同,唯有那雙狹長的丹鳳目卻好似有暗湧晃蕩。

他看著被李安和抱在懷中的霍令儀,見她麵色蒼白,眉心輕擰,連帶著身上的衣裳也有幾分紊亂…

李懷瑾的薄唇下壓,身上的氣勢卻在陡然之間又凜冽了幾分,墨色披風被風輕輕拍響,在走動之間於半空之中化開一道又一道墨色的痕跡…這段路不算長,他自然很快就走到了李安和跟前,他什麼都不曾說,隻是朝人伸出了手。

李安和先前瞧見李懷瑾的時候的確是震驚的,他怎麼也沒想到三叔竟然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而這一份震驚之後…

他的心中卻生出幾分從未有過的害怕。

他怕三叔誤會,或者說他是害怕三叔窺出了他的心思,即便他什麼都不曾做,可先前他那一駐足卻已是最好的說明…他,的確還是忘不了她。

李安和原本以為這一份年少時的歡喜之意,可以在歲月更迭之後慢慢散去。可即便過去這麼久,即便懷中人已是他的嬸嬸,他卻還是忘不掉…忘不掉她當年紅衣策馬揚長街的恣意,也忘不掉她捧花低嗅時的模樣。

這麼多年——

無論是祖母還是母親,不知私下與他說了多少回,可他也隻是笑著打了圓場說是還未尋到心中人。

其實哪裡是還未曾尋到?隻不過這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隻是原本李安和以為,這不過是他一個人的心中意,無人知曉,也無人會窺見…可如今這份不可與人言道的情意卻顯露在三叔的眼前,他,的確是害怕了。

李安和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些什麼,可臨來到頭他卻是什麼也不曾說出,他隻能眼睜睜得看著人一步步朝他走來。等李懷瑾走到跟前,李安和看著他伸出的手,忙把霍令儀交到了人的手中,眼瞧著她被人穩穩抱於懷中,他便也低垂了一雙眼簾,口中卻終於是道出一句:“三叔,我…”

“回去再說吧。”

李懷瑾的聲音依舊未有什麼喜怒,唯有抱著霍令儀的手卻又多用了幾分力…他緊緊得把人抱於懷中,隻是眼瞧著她又攏了幾分的眉心,便又忙鬆開了幾分力道。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卻是關山。關山依舊未曾抬頭,隻是把手上提著的兩人扔在地上,而後是朝李懷瑾拱手一禮,口中是跟著一句:“主子,這兩人怎麼處置?”

李安和聞言卻是朝地上的兩人看去,眼瞧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他的麵上卻是顯露出幾分震驚:“安平公主?”難不成柳予殊的身後人竟然是周承棠?這倒不是沒有可能,即便他素來不曾理會這些女兒家的私怨,卻也從安清的口中知曉這位安平公主是恨極了那人的。

何況於這東宮,能有這樣手段和本事的,除了周承棠也難再有第二人。隻是以前不過是些小打小鬨,可如今周承棠卻是想毀了她的清白…這個女人竟狠毒至斯?

李懷瑾依舊環抱著霍令儀,聞言他倒是朝底下的周承棠看去一眼,眼瞧著她發髻散亂,麵色蒼白,這堂堂大梁公主如今卻似一塊破布一般被人扔在地上。他那雙丹鳳目中沒有絲毫情緒,隻是在瞧見另一側的柳予殊時,眼中的暗色卻是又深了幾分。

這麼多年——

他陪著母親清心敬佛,已極為克製,可此時這心頭卻縈繞著抑製不住的殺意…倘若今日他們未曾發現晏晏,那麼晏晏麵臨的會是什麼?他抱著霍令儀的指根是又攥緊了幾分,連帶著削薄的下唇也緊緊壓著。

周處是一片靜謐,卻是又過了一會,李懷瑾才收回了眼,他抱著霍令儀往外走去,薄唇輕掀,卻是說道一句:“喂了藥,扔進去。”

這藥是什麼,即便不說,在場人卻都知曉,可他們的麵上卻未有任何神色。

隻怕先前李懷瑾說一個“殺”字,他們也不會覺得奇怪…今次在這處的都是李懷瑾的心腹,他們自然知曉主子對夫人的情意和疼惜,周承棠竟然膽敢出動宮中的暗衛截殺保護夫人的護衛,還敢使出這樣下作的手段,即便是死也不足惜。

這偏隅一處早先就已被周承棠撤了個乾淨,此時自然也無人發現這處纏綿不絕得縈繞著男女歡好的聲音…這聲音起初不斷,到後頭倒也漸漸低下幾分,等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那早先被擊暈的宮人卻是醒了過來。

芙玉初初醒來,頭腦還有些昏漲,隻是在聽見那男女之間的歡好聲卻是一怔。

這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