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2 / 2)

林氏放下手中的茶盞,而後是朝霍安北伸手出,連帶著聲調也柔和了許多:“雲旗,我這麼做不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你啊…倘若這世上沒了許氏,你必定會發現我的好。”隻是她的手還未觸碰到霍安北的手,他便移開了。

霍安北冷眼看著林氏,無論是他的麵容還是眼睛都帶著鮮少得見的峭寒,燭火連著跳了幾回使得這屋中越發變得昏暗了,他便這樣看著林氏,卻是過了許久才輕輕吐出幾個字:“你瘋了。”

林氏看著那放在紅木桌上孤零零的一隻手,她未曾抬頭,隻是指根卻逐漸收了起來,長長的指甲壓進手心的皮肉,可她卻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她聽著外間的風聲,紅唇緊抿著,全身的力氣在他移開的那一刹那泄了個乾淨,可她的脊背卻依舊端直著,口中是道:“是,我瘋了,我早就瘋了…”

可是瘋有什麼不好?

這世間又有多少清醒的人?她隻是想要贏罷了,這有什麼錯?

可惜了,天不助她,天要亡她。

林氏原先緊攥的指根卻是又握緊了一回,口中也跟著一句:“倘若上天能多厚待我幾分,我又豈會落到如今這樣的結局?”

成王敗寇,她無話可說。

好在如今令德和令章皆好,即便日後沒了她,他們也不會有事。

林氏想到這終於還是鬆開了先前緊握著的手,而後她睜開眼,指甲是前些日子才塗染過得,鳳仙花的痕跡還留在上頭,這會在那幽幽燭火的照映下閃射出奇異的光芒…而她便看著那道光芒輕輕說道:“一念起,是天堂,一念落,是地獄…”

等這話一落——

林氏重新抬了臉朝霍安北看去,卻是問道:“王爺,如今妾是要入地獄了嗎?”

霍安北聞言卻什麼也不曾說,他隻是低垂著眉眼看著林氏,眼瞧著燭火幽幽下她的麵容,他從懷中取出一隻瓶子置於案上便往外走去。

“王爺——”

還不等霍安北走出去,林氏手撐在桌子上,端直著脊背看著他的背影問道:“這麼多年,您可曾有半點愛過我?”

霍安北手已握住了布簾,聞言腳步卻是一頓,他未曾轉身,察覺到身後人看過來的灼熱視線,口中也不過跟著清平一句:“沒有。”

等這話說完,他便打了簾子往外走去。

林氏眼看著霍安北的身影穿過布簾,看著那塊錦緞布簾仍舊在半空中輕輕晃蕩著,屋中的燭火像是燃儘了一般,隻餘一片昏暗,而她頹然得坐在椅子上,倘若不是撐在桌案上的那隻手支撐著,隻怕她就該摔了…

這世間萬籟俱寂。

可沒過一會,屋中卻又傳出了林氏的笑聲,她一錯不錯地看著那道布簾,撐在桌上的那隻手仍舊未曾鬆開,笑聲也一直縈繞在屋中,等到再也笑不出來,她的手才朝臉上摸去,待觸及到那一片濕潤,她才輕聲說道:“沒有,霍安北,你竟然連騙我也不肯?”

屋中的笑聲開始轉為哭聲——

林氏的手依舊撐在臉上,她任由那兩道清淚滑過臉頰,而她輕聲呢喃道:“不羨鴛鴦隻羨仙…”所有人都說她的名字好,可隻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羨慕的永遠是那一對交頸而眠的鴛鴦,倘若霍安北肯拿半點真心待她,她又豈會變成如今這幅模樣?

子時已過——

容安齋中再無聲響。

林氏躺在那冰冷的床上,在那意識最後消散之際,卻是記起年少時見到霍安北的場景…那個時候,霍安北在這燕京城中已小有名氣,他長相端正,品性又好,與她又是表親關係,家中長輩在她耳邊說了幾回,她自然也就把他當做了日後要嫁的夫君。

何況她本身就喜歡他。

她喜歡聽他用溫潤的聲音喊她“表妹”,喜歡他用那雙溫柔的眼睛笑看著她。

那個在戰場廝殺令敵軍聞風喪膽的霍安北,平日裡卻是一副溫潤至極的模樣,無論對誰都是一副有禮有節的模樣,這真是驚奇又令人歡喜…隻是她原本以為,這就是霍安北的全部。

可原來不是這樣的。

後來,她曾見過那個男人的另一麵,他喜歡把許氏強硬得圈在懷中,喜歡逗她笑,喜歡牽著她的手,即便被人瞧見也半點不避諱。

她承認自己是嫉妒了。

所以當年姑母讓她進府當側妃,她應允了…其實側妃說得再好聽也是妾,她素來驕傲,往日卻是如何也不會應允的。

可那回,她卻是想也未想就應允了。

她原本以為憑借她的手段,總有一日可以奪得霍安北的心,可歲月翩躚,世事到頭,她才發現她當真是輸得徹底,輸得乾淨。

林氏的死訊傳到李家的時候,已是翌日午間的時候了。

霍令儀聽見這個消息,麵上也未有多餘的神色,屋中紅玉幾人低聲說著“活該”,而她擰頭朝那窗外的光景看去,桂花開了滿園,傳來幽幽清香…而她輕輕合了一雙眼,心下也不知是怎樣的感覺?

那個女人,纏繞了她兩世的女人,終於…死了。

秋日的涼風拂過她的麵容,而她的手覆在那高高隆起的小腹上,卻是什麼也不曾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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