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1 / 2)

日頭高高掛著。

這相隱齋的院子裡站了不少人, 上到李家的幾位主子, 下到伺候的婆子、丫鬟此時都緊張得侯在外頭,她們誰也不曾說話,可那雙眼卻是一瞬不瞬地朝那緊閉的屋子看去。

產房的門自打先前合上後就一直緊閉著,而她們的心也如這道門一般緊緊揪著,徐徐和風打在她們的身上,卻無法撫平她們心下那股子緊張的情緒。

程老夫人手中握著佛珠, 此時正輕輕撥動著,而她的唇口也一張一合卻是在向上天祈求著平安,待聽得裡頭傳來霍令儀的慘叫聲, 她這握著佛珠的手便是一頓…

她抬了那張慈和的臉朝那緊閉的屋門看去, 口中是跟著一句:“怎麼叫得這麼厲害?”她說這話的時候,眉心緊蹙, 臉上也是未曾遮掩的擔憂,以前淑卿和宜和生產的時候可從未見她們喊得這麼厲害。

程老夫人想到這,原先尚還沉穩的麵色便又蒼白了幾分。

姚淑卿聽得這話,忙扶住了程老夫人的胳膊, 眼看著程老夫人蒼白的麵容, 她是柔聲說道:“您彆擔心, 三弟妹還年輕又是頭一回, 何況她素來怕疼, 叫得厲害些也是正常的。”

她這話一落——

鄭宜和便也跟著輕輕勸解起來。

程老夫人聽得她們這一字一句,雖然麵色還蒼白著,可那高高懸起的心總歸還是落下了幾分…她看著那道屋門, 重新撥動起手上的佛珠,口中也是喃喃說著“母子平安”這樣的話。

外頭的人依舊緊張得候著,裡頭的聲響也仍舊沒個停歇。

霍令儀起初叫得很是慘烈,到後頭許是喉嚨嘶啞了的緣故,那叫聲便也輕了許多,隱隱約約得讓人也聽不真切…

待又過了大半個時辰,那產房的門卻還是未曾打開,這一回不僅是程老夫人白了臉,就連其餘幾人麵色也有幾分不好。

霍令儀這進去也快有一個時辰了,這時間卻是有些久了。

尚還不等程老夫人說道什麼,便聽到有人喊道:“三爺回來了。”

等這話一落,眾人皆轉身看去,便見李懷瑾仍著一身朝服打外頭邁步走了進來,他鮮少喜形於色,此時麵上的神色也如往日那樣沒什麼變化,可若是細瞧的話,還是能發現他如今的氣息還是有些不穩,就連那步子也邁得極大,那身素來平整的朝服因著這一路走動早已泛起了幾道折痕。

可此時這要緊關頭,誰還會去注意這些小事?

等走到眾人跟前——

李懷瑾眼瞧著眾人行禮也隻是擺了擺手,而後他是朝程老夫人等人行過家常禮,跟著便抬了頭朝那還緊閉著的屋子看去,口中是問道:“母親,晏晏進去多久了?”

程老夫人聞言卻是又歎了口氣:“快有一個時辰了。”

李懷瑾聽得這話是又皺了回眉,一個時辰,這個時辰已不算短了,怎麼裡頭還沒動靜?還不等他開口說話,那屋子裡頭便又傳來了霍令儀的痛呼聲,李懷瑾聽得那叫聲,神色一頓,縱然隔著一道屋門,他都能聽出她的叫聲已經有些嘶啞了。

他想到這,薄唇緊抿,負在身後的手更是緊緊一握。

程老夫人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下是又歎了口氣,口中卻是輕聲勸慰道:“你彆擔心,晏晏是頭一胎,宮口難開也是正常的…”

李懷瑾聞言雖是點了點頭,可話卻不曾說道一句,那雙清平的丹鳳目一錯不錯地看著那道屋門。

屋子裡頭,霍令儀的痛呼聲依舊沒個間歇。

而屋子外頭,眾人麵上的神色也都變得越發凝重起來。

女子生產,時間拖得越久,便越不容易…就在眾人緊張的等待中,那產房的門終於開了,卻是莊嬤嬤走了出來,她身上沾著血腥氣自然不敢靠眾人太近,待朝眾人打過一禮,她便說道:“穩婆說三夫人的宮口打不開,還得再花些功夫。”

李懷瑾聽得這話,負在身後的手是又握緊了一回。

等到莊嬤嬤重新退回到屋子裡,李懷瑾便轉身朝程老夫人看去,此時風有些大了,不知是不是快要下雨的緣故,天色也變得陰沉了起來。他正對著程老夫人低垂著一雙眉眼,口中是跟著一句:“裡頭還不知何時才好,母親和兩位嫂嫂且先去正堂休息吧。”

程老夫人自從得了消息便急急趕到相隱齋,連著這麼長時間她也的確是有些累了,隻是她看著李懷瑾的麵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呢?”

李懷瑾聞言是朝那屋門看了一眼,而後是說道:“我進去陪她。”

他這話一落,不僅是李家幾個主子,就連其餘一眾丫鬟、婆子都變了臉色,那產房之地最是汙穢不過,李懷瑾怎麼能進去?

姚淑卿仍舊扶著程老夫人,麵上也帶著幾分不讚同,她看著李懷瑾,口中是道:“景行,產房汙穢,何況晏晏倘若知曉,她也不會希望你進去。”

李懷瑾聽得這話卻隻是說道:“我意已決,大嫂不必再勸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一雙丹鳳目仍看著那道屋門,裡頭的聲音已經很弱了,可他還是能清晰得聽清她的疼呼,她的慘叫…小丫頭最是怕疼,如今讓她一個人孤零零得待在裡頭,還不知道是幅什麼模樣?他自然知曉產房之地最是汙穢不過,可他還是想去陪著她,看著她,告訴她“彆害怕”。

他這般說——

姚淑卿自然也不好再開口,隻是麵上卻仍舊掛著不讚同,到後頭還是程老夫人握著佛珠開了口:“你去吧。”

景行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過,他既然決定了的事哪裡還有旁人置喙的餘地?

李懷瑾聞言是又朝程老夫人拱手打了一禮,而後他便提步往前走去。

程老夫人眼看著他的身影,待人走進了產房,她才收回了眼,跟著是對姚淑卿幾人說道:“好了,我們去正堂等著吧。”

產房的門被推開。

那股子血腥之氣便再也掩蓋不住迎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