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6 章(2 / 2)

而與此處靜默不同的,此時皇城之中的紫宸殿卻是一片喧嘩吵鬨的聲音。

此處原是眾臣上朝所用,可此時雖然眾位大臣皆在此處,他們的麵上卻無往日的風采。這會他們或是在殿中踱著步、或是交頭耳語說著事,每每耳聽著外頭將士的稟報聲,每個人的麵色便又都跟著暗沉了許多。

“殿下…”

說話得是一個將士,他單膝跪在殿中,口中是道:“太和、中和、保和三個門如今都已失守。”

他這話剛落,屋中眾人便都倒吸了一口冷氣,怎麼可能?縱然李懷瑾他們有再多的人馬,可也不該在這短短時間內便攻破這三道門才是…殿中眾人交耳議論著,倒是有個年長的大臣上前一步,問道:“紫宸殿離三個門雖然有些距離,可我們在這處卻連半點廝殺聲都未曾聽見,他們是怎麼攻進來的?”

眾人聽得這話,原先的議論聲便一停。

是啊,就算紫宸殿有些距離,可外頭倘若當真打起仗來,他們又怎麼可能連半點聲音都聽不到?

那將士聽得這話,麵上也不知是什麼神色,像是摻著幾分難堪和不敢置信,口中是道:“他們並未攻打…”等這話一落,他卻是又跟著一句:“李大人的手上有天子虎符,我們的將士根本不敢攔人。”

“這,這怎麼可能?”

天子虎符怎麼會在李懷瑾的手上?

殿中眾人議論紛紛,原先說話的年長大臣是又朝周承宇看去,口中是一句:“殿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周承宇聞言卻不曾說話,他隻是抬了眼往那殿外看去,不遠處有一行人正朝這處走來,而他原先負在身後的手是又撫了撫衣角,而後才淡淡開了口:“走吧。”等這話一落,他便先邁步往外走去。

其餘一眾大臣眼瞧著如此,雖然心中疑竇萬千,卻也跟著人的步子一道走了出去。

等他們走到外頭的時候——

李懷瑾一行人也已經走到了紫宸殿前,他身側站著得是周承澤和許浩倡,身後也隻有百餘位親信…而周承宇立在玉階之上,身後是一眾大臣,外頭站著一群手持弓箭的親信,此時兩方在這寒風中對峙,誰也不曾先開口。

到後頭,還是周承宇看著李懷瑾先溫聲笑說道:“老師能‘死而複生’這是好事,隻是老師今日此舉卻是何意?”等這話說完,他是又看了眼站在李懷瑾身側的周承澤,口中是又一句:“老師今日這是要助紂為虐嗎?”

李懷瑾聞言也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把人帶上來。”

陸機和關山應聲,沒一會功夫,兩人便把袁懷提了上來。

袁懷身為陝西總督,在場的大臣自是識得他的,如今見他戴著枷鎖跪在地上自是一怔,隻是還不等他們說話,李懷瑾卻已開了口:“周承宇,聖祖爺曾有令,邊關將士無詔不得進京,你身為皇家子嗣明知祖宗規矩卻暗中勾結袁懷讓其領兵進京,此舉,你,是何意?”

周承宇聽得這話,麵容卻未有什麼變化,口中也隻是尋常一句:“霍安北竊取天子虎符又和宣王謀害父皇意圖謀反,本宮恐天下落於賊子之手,讓袁將軍來京中襄助又有何錯之有?”

他這話一落,場上大臣便議論紛紛。

當日宣王和霍安北闖進帝宮使得天子如今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若說虎符當真是被人竊取,那麼太子今日此舉雖然有違祖宗規矩,倒也不是大錯。

原先一直站在周承宇身後的大臣上前一步,他是朝李懷瑾拱手一禮,而後是道:“李首輔,霍安北和宣王當日謀害陛下罪證確鑿,如今霍安北還在天牢,您切莫被小人誆騙才是。您是社稷功臣又是太子的恩師,隻要您回頭,太子必定不會責怪您今日之舉。”

其餘一眾大臣也紛紛勸說道,他們和李懷瑾共事這麼多年自是相信他的人品,此時也隻當他是被人誆騙了。

這番說話間,卻有一道突兀的聲音從他們中間傳出:“他在說謊——”

眾人循聲看去,便見一人從他們身後走出,卻是一身緋色官袍的柳予安…柳予安一路走到眾人跟前才停下步子,他無視眾人看過來的眼神,隻定定看著周承宇說道:“陛下根本不是被宣王所害。”

“早在半個月前,陛下就已身中劇毒,此毒是太子親手所下。”

他這話一落,場上又起喧囂,眾人皆看著柳予安,更有人說道:“柳大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你可不能胡說!”

柳予安耳聽著他們一字一句也未曾說話,隻等眾人說完,他才淡淡開了口:“我為天子近臣、又是大梁駙馬,章華宮閉門這大半個月,除了我和太子,你們還有誰曾見過陛下?太子唯恐事情敗露,如今章華宮裡裡外外皆是太子的心腹,眾位大臣倘若不信隻遣人去查探一二便是。”

“至於陛下的病症…”

“如今太醫院上下皆被太子收買,卻是要從外頭另請大夫才能知曉陛下究竟是何時中毒、身中何毒。”

無人說話,他們隻是朝周承宇看去,自從陛下病後,他們自然也曾想過去探望陛下,可周承宇拿了太醫院院判的話說是陛下需要靜養不能受人打擾,平日公務也隻能托付於柳予安傳遞…

哪裡想到,原來陛下根本不是在章華宮靜養,而是早就被太子所挾持了!

狼子野心!

好一個狼子野心!

周承宇的確未曾想到柳予安會背叛他,不過此時倒也沒什麼大礙了。他麵上的溫潤消儘,任由身側眾人斥責,他也隻是淡淡一句:“本宮身為大梁太子是唯一可以登任大寶之人,父皇年邁昏聵,本宮隻是讓他清醒清醒罷了。”

他這一番未加掩飾的話更是令一眾老臣大怒,他們紛紛斥責起人:“不忠不孝,你,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天譴?”

周承宇聽得這話也隻是冷笑一聲:“本宮從來不信什麼天譴,隻要本宮坐上了那個位置,本宮就是王法,就是大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就是王法,這就是大道!到得那時,你們敢違抗本宮的命令嗎?你們隻能對本宮俯首稱臣!”

“你,你——”

這裡的許多老臣都是看周承宇長大的,哪裡想到他如今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們伸手指著周承宇有心想說道什麼,卻是半句也說不出。

紫宸殿前紛亂不已。

李懷瑾卻依舊立於眾人身前不曾言語,寒風拂過他身上的黑色披風,那不輕不重的一片衣角在半空中被風拍得“嘩嘩”作響…而他麵容淡漠,一雙無波無瀾得丹鳳目一錯不錯地看著周承宇,口中是道:“周承宇,你該交出你的底牌了。”

他這一番話卻讓眾人一怔,無人知道他在說什麼,倒是周承宇笑出了聲:“果然是李懷瑾。”

周承宇仍舊定定得看著李懷瑾,口中卻是說道一句:“把人帶上來。”

他這話一落,江亥便挾持著一個素衣女子從裡頭走了出來,場中眾人自然也有不少識得霍令儀的,此時眼瞧著人便是一怔。

周承宇一雙鳳目滑過場上眾人,而後是把刀架在了霍令儀的脖子上,臉卻是依舊對著李懷瑾的方向,口中是道:“李懷瑾,我知你最是看重你這位夫人,交出虎符和玉璽,讓你的人馬束手就擒,不然…今日我就在你的麵前親手殺了她。”

李懷瑾什麼也不曾說,他隻是看著不遠處的那個素衣女子,從她的眉眼滑至下頜…

她清瘦了。

他的心中如是想到。

寒風拂過,天色昏沉,似是要下雪了。

而李懷瑾卻仍舊定定得看著霍令儀,口中是無聲得兩個字:“彆怕——”

彆怕…

雖然無聲,可霍令儀卻還是看出來了,她那雙桃花目自從見到李懷瑾後便蘊滿了淚意,時隔一個月,她終於又見到他了…他沒死,他還活著,他就活生生得站在那兒。

自從昨夜知曉李懷瑾還活著後——

霍令儀曾想象過無數回他們相見時的模樣,想象她見到他後該說些什麼,她是該責怪他騙她,讓她終日緬懷過去不可自拔,還是該慶幸,慶幸他能夠平安無事得回來。

可她沒有想到,再見之日會是這樣的模樣。

霍令儀合緊了雙目卻還是抵不住流下兩行清淚,眼淚一路從臉上往下墜,待從下頜滑落衣領便隻留下了一道清淺的痕跡。冬日的寒風打在人的臉上是疼得,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重新睜開眼朝李懷瑾看去,脖子上的刀緊壓著皮肉縱然不曾見血卻也很疼,而她就這樣看著李懷瑾,眉目含笑,口中是道:“李懷瑾,彆管我。”

她不要李懷瑾為了她做傻事。

周承宇陰險狡詐,要是李懷瑾他們真得被他拿下,怎麼可能活得過明天?

她要他好好活著,就如當初他…對她的期望。

周承宇耳聽著這一句,麵色卻又陰沉了幾分,他把手中的刀又朝那脖子處逼近了幾分,口中是冷聲一句:“無知婦人,閉嘴!”等這話一落,他便又朝李懷瑾看去,口中緊跟著一句:“李懷瑾,你可要想好,你究竟是要美人還是…”

他這話還未說全——

李懷瑾卻已扔下了手中的弓箭,而他身後的一眾人眼見他如此也都跟著一道扔下了手中的武器。

“好,好,好一個李懷瑾!果然是有情有義啊!”

周承宇哈哈大笑,他站在高階上就這樣居高臨下得朝李懷瑾等人看去,隻是還不等他發話,脖子處卻傳來一陣冰涼…他僵直著身子擰頭朝那處看去,便見霍令章麵泛冷意,手拿長劍抵在了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