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香襲(1 / 2)

香房隻開了一扇窗, 融融日光照射進來,屋裡倒是亮堂不少。

謝崇坐在女人的對麵, 略一抬眸,便能看見如凝脂一般細膩的脖頸,泛著淡青色的血管, 配上色澤濃麗的紅繩, 說不出的晃眼。

安神香味道清冽, 有平心靜氣之效, 經周清一雙巧手調製出來,不止功效極強,香氣也挑不出半分瑕疵。即便如此, 他依舊能分辨出清淺的蘭香,好似劃過水麵的羽毛,漾起的漣漪直直湧到心頭, 久久未平。

自打去年焚第一爐香開始,周清左手尾指上的白布便一直纏繞其上, 從未取下來, 想到細膩肌膚上密密麻麻的傷口,謝崇心頭一滯,嘴裡彌漫著淡淡苦澀,低啞開口,“每回調香時, 清兒都要自傷身體, 但血香真那般有效嗎?在我看來, 香料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調香的人。”

尋常醫者難以根治髓海的病症,在遇上清兒以前,每次頑疾發作,謝崇除了強自忍耐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他的病症受不得太重的血氣,但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每隔幾日便要在詔獄中詢問囚犯,能被關進詔獄的人,大多觸犯公罪,有的甚至犯了十惡,與關外的匈奴勾結,麵對這樣的人,謝崇怎麼可能不動刑?

病症發作時,那種深入骨髓的痛苦能將人生生逼瘋,虧得他常年習武,意誌比普通人堅定許多,這才沒有被頑疾壓垮。

但最近一年,不止病症發作的次數大大減少,每當坐在清兒身邊,謝崇都能平靜下來。

這種感覺並不是源自安神香,畢竟銀薰球中也放著同樣的東西。按說沒有宣爐,香料的功效會有所減弱,但謝崇感知敏銳,他總覺得其中的不同之處並不在於香爐。

周清有些訝異的抬眼,開口解釋道,“炮製香料與炮製草藥有異曲同工之妙,使材料原本的性狀改變,削弱毒性,增其益處,從而對人有利。安神香是以佛香為主料,加了數種靜氣養身的藥材,這才能平複心緒,壓下髓海的鈍痛,這與小婦人有何乾係?”

黑眸定定的望著女人精致的麵龐,謝崇說,“先前在普濟寺,清兒被山賊所傷,溢出了絲絲鮮血,當時謝某以為是血中帶有異香,但此刻看來,不止鮮血,清兒渾身都是香的,鬢發,肌膚,骨骼,津液,無一處例外。”

說話時,謝崇麵色不變,但眼底卻仿佛燒起了一把火,周清不敢跟他對視,慌亂地低下頭。

上輩子她調香的技藝並不差,但卻不如現在圓融,難道是因為魂魄困在了望鄉台上,才會導致這樣的變化?

越想越理不出頭緒,周清抿了抿唇,淡聲道,“區區小傷,指揮使不必如此上心,待您找到了安息香,小婦人自然不必損害己身。”

見女人如此執拗,謝崇既心疼又焦躁,偏偏他沒有彆的辦法,隻能暗自忍耐。

玉雁在身上戴了一會兒,已經沾上了淡淡的熱度,她伸手摸索著脖頸處的紅繩,想要將玉佩取下來,謝崇卻眯了眯眼,不緊不慢的威脅。

“若清兒不收下玉雁,明日本官便會請來媒人,上門提親。”

聽到這話,周清指尖一顫,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著眼前的男子,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種話。

“提親?”

“正是,本官等了許久,清兒一直沒給出答複,人心易變,但總有不同,我謝崇這輩子愛慕的人隻有清兒一個,就算過了十年、二十年、乃至於一輩子,真心依舊如初。”

見他如此坦率的表明心跡,眼底蘊滿期待之色,不知為何,周清竟有些說不出拒絕的話。畢竟她曾付出過真心,也知真心究竟多難能可貴。

更何況,她對謝崇當真隻是感念,而無其他嗎?

緩了好半晌,她麵上露出幾分狼狽,咬牙道,“此時此刻,小婦人無法給指揮使答複,今日天色已晚,您先回去罷。”

謝崇本不想將人逼得太狠,畢竟清兒在羅家受到的傷害太深。她被丈夫背叛,被小姑謀害,被婆母刁難,明明這般好的女子不該受到此種苦楚,可惜造化弄人,老天爺將他的珍寶送到了羅豫麵前,那人非但沒有珍惜,反而肆意踐踏。

心中升起濃濃不舍,謝崇轉身離開,他並非不想多留,但清兒是和離之身,還將孩子帶在身邊撫養,閒言碎語本就不少,他怎能不顧及此點?

等人走後,香房中隻剩下周清一個,她緊緊皺眉,從箱籠中挑出地榆、玄參、甘鬆等物,放入甕中,與河水同煎,焙乾後研磨成粉,這一回她沒有在香料中滴入鮮血,反而隻是按照古籍上的方子調配,最後加上煉蜜,製成香丸。

明日謝崇再來,她便試一試普通的安神香,到時候鮮血的功效究竟如何,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