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的承諾是有效的,韓嫣不久就被放出暴室。她做好自己的行為會惹怒王太後的準備,沒想到王太後隻是把她叫到長樂宮詢問,為何要插手韓嫣的事。
您問得直接,好像害怕我聽不懂一樣。
說得隱晦一點,其實我是能抓住重點的。
阿嬌實話實說,大意為我曾欠韓嫣一個人情,得還給他。
……王太後一臉沉思的表情,好像信了。
總之,阿嬌沒被為難。
當年晚上,劉徹來到椒房殿,問出和太後一樣的問題。
阿嬌給的也是相同的回答,心裡還在想,母子倆雖然隻是維持著表麵上的情誼,但不愧是親生的母子,默契還是很足的。
劉徹沉默許久,“你看看這個。”
他將一封帛書推到阿嬌麵前,臉上露出令人難以理解的複雜表情。
阿嬌打開一看,發現是一封廢黜她皇後之位的詔書。
終於來了……
“衛子夫有寵有子,她家中的人都有才能,但身份上還差一些,”劉徹不去看阿嬌,望向窗外的茫茫夜色,狠心繼續說:“特彆是衛青!他騎射過人,有勇有謀,是難得一見的帥才。孤要用他征匈奴,卻怕他威望不夠,不能領兵。又怕他太過年輕,容易夭折,欲以高位護之。”
阿嬌平靜地說:“我知道了。”
劉徹:“你雖不做皇後,但宮裡誰也越不過你去。孤會單獨修建一座宮殿安置你,它和未央宮以飛閣相通,每一步台階都用白玉鑄成,殿裡有池水環繞,牆壁飾以彩畫,金柱鏤以鳳凰的圖樣。沒有一座宮殿能比得上它!表姐,你住在裡頭,除沒有皇後的虛名外,和現在沒有任何的變化。
再過兩年,孤會在美人之上設婕妤的位份,視作丞相,爵比諸侯王。隻你一人。”
阿嬌輕聲道:“陛下,我既然已經被廢,請求和先帝時的薄皇後一樣,出宮彆居。不管是行宮還是霸陵附近荒廢的宮殿,都可以住下我和椒房殿的一些宮人們,不必另修築宮殿。這是勞民傷財之舉,不可取。”
劉徹忽然大喝一聲,“陳阿嬌!”
阿嬌:“陛下有何吩咐。”
“你一點都不在乎是否能陪在孤的身旁嗎?”
阿嬌忍不住一笑。
“陛下,現在是你要廢黜皇後。這在民間,等同於休妻。你還想著要以妻為妾,享齊人之福。但凡有些血性的女子,都不會同意。”
這嘲諷的笑容,刺得劉徹冷靜下來。
阿嬌繼續道:“我不哭不鬨接下旨意,願成人之美。陛下還想如何?”她記得老太太臨走前的叮囑——劉徹是皇帝,不要踩他的底線。
“好一個成人之美。”
劉徹死死盯著阿嬌。
“表姐,我問你!你還愛我嗎?”
阿嬌沉默著。
劉徹抬起她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逼問:“你從小不會說謊,每次遇到不想回答的問題就沉默以對。這招對孤沒用,今日孤是一定要知道答案的。”
“我曾經愛過你。”
劉徹垂在身旁的手在顫抖,“我問的是現在。”
外祖母對不起!我牢牢記住你的叮囑,卻沒辦法做到。
“……不愛了。”
劉徹雙目赤紅,“為什麼?”
阿嬌表情淡淡的。四目相對,她眸中沒有任何波瀾,似乎在疑惑:你有什麼值得我愛的?
彆說皇帝的身份。我愛上你,從不因為你身份尊貴。
“我問你為什麼……”
阿嬌沒有再說話,隻是看著劉徹,像看一個無理取鬨的孩童。她越是如此,劉徹越是驚慌失措。那種重要之物在他不曾注意時,消失在世間的惘然,令他不願接受真相……“我知道你怨我。”
阿嬌:“我不怨你,以前種種,都是我自己犯傻。”
可我早就清醒過來了。
劉徹無法繼續待下去,他不明白自己為何無法麵對真相。
最後,隻能落荒而逃。
夜已經很深。
阿嬌有種塵埃落定的疲憊,以至於十分的困倦。她躺在床榻上,隻覺身體輕飄飄的,不免想起曾經有過一次的靈魂離體的體驗。與之相反的是她的意識越來越沉重,即將消弭。
她在此刻領悟的一個信息:不做皇後會死。
更準確的說法是離開目前所在的時空……虧死了!早知自己沒有長門終老的機會,剛剛就該指著劉徹的鼻子痛罵一頓出口氣……好突然……諸多的準備算是白白做了。
也不算白費……算是給身邊的人留下的出路吧……
劉徹一夜未眠,還未能理清混亂的情思,卻等到皇後夢中溘然長逝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稍微晚噠一點。
這一世的結束沒有誤會……非要說的話,就是阿嬌在劉徹心裡的地位還不足夠重要。
第二世從阿嬌小時候(出生)開始,劉徹要在阿嬌嫁人之後,才逐漸有“上一輩子”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