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她與有榮焉,恨不得告訴所有人,那騎在馬上最為風光的狀元郎,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夫君。
而後無數年,甄好都回憶起過那副畫麵,到如今還清晰的很。甚至是後來的,三年一回的科舉,出了無數新的狀元,可眾人每回提起來的,也還是當初裴慎遊街時的盛況。
裴淳見叫不動她,又望兄心切,便隻好帶著福餘與自己的書童們,和甄老爺一塊兒出了門。
甄好就在家中等著。
今日是放榜日,所有人都想看看新的狀元郎是什麼模樣,當裴淳等人到的時候,街道兩旁都已經擠滿了人,茶樓上更是被不少年輕姑娘與夫人占滿。
他靈活地擠了進去,擠開旁邊的人,而後把福餘與甄老爺叫了過來,等著親眼看到自己兄長遊街時的盛況。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宮門才打開,考生們陸陸續續走了出來。
裴淳探出了身體,遠遠地盯著路口。
“我哥怎麼還沒來呀?”
“還早呢。”甄老爺慢悠悠地喝茶:“這得經過不少地方,咱們又不是在宮門口,等從宮門口繞過來,還不知道要過多久呢。”
福餘安慰:“等會兒,爹就騎著馬過來了,馬上就能看見了。”
一想到兄長要騎馬遊街,裴淳更是激動,焦急地探頭探腦。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才遠遠聽到鼓聲傳來,旗幟隨風鼓舞,喜炮連響,還有人喊道:“來了!狀元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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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淳霍地站了起來,福餘也是如此,兩個小的齊齊探頭往外看去,就見遠遠有三人騎馬而來,為首那人風姿卓越,相貌清俊,身穿一身紅袍,可不就是裴慎?
裴淳驚喜地尖叫聲:“中了!中了!我哥中了狀元!”
騎著馬的三人也離得近了。
身旁無數人歡呼出聲,把裴淳歡喜的叫聲也蓋了過去。裴淳大聲呼喊著自己的兄長,當裴慎騎著馬從底下經過時,仿佛也聽到了他的聲音,拉緊韁繩停了下來。
裴慎抬頭望去,隻在茶樓二樓看見激動地若癲狂的弟弟,還有他身邊的福餘與慢悠悠喝茶的甄父,卻沒有看見甄好。
他眼中失望一閃而過,可心中還懷著喜悅。
等遊街完,他也能回去,親口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甄姑娘。
甄姑娘也一定會為他高興的。
而茶樓上的年輕姑娘們激動地臉頰通紅。
新的狀元郎實在是俊秀,把身後榜眼探花的風頭都壓了過去,本就清俊的容貌在身上紅袍的映襯下,更是動人的俊秀,有如天神一般,好似不是凡人。他停下抬頭,目光從茶樓二樓掃過,英俊的容貌便讓人看的更加清楚,無數年輕的姑娘與他的視線對上,登時紅了臉,當他收回視線,也不知道多少年輕姑娘心生遺憾。
無數香囊與絹花從樓上拋下,在地上堆起了一層。
裴慎拉起韁繩,驅使著身下馬匹繼續前進。
裴淳仿佛聽到了身旁那些人戀戀不舍的噓聲。
他看著裴慎的背影遠了,直到出了這條街,拐了個彎,再也看不見,才漸漸冷靜下來。而後他忽然想起:“嫂嫂還不知道呢!”
福餘連忙跳了下去:“我去告訴娘!”
甄好就在家中坐著,在心中算著時間,想想差不多到了放榜的時間,便想要差家中下人去問。
下人還沒有跑出門,她便聽到了外頭歡喜地叫聲。
“嫂嫂!嫂嫂!”裴淳繞過了一個彎,興致衝衝地對著她道:“我哥中狀元啦!”
甄父慢悠悠地跟在他後麵走了進來。
“好!”甄父誇道:“我當初果然沒有看錯人,也不怪阿好當初一眼就看中了裴慎,果然是狀元之才。”
甄好早有準備,讓人拿出茶點,等著裴慎回來。
裴慎繞城城中走了一圈,又看著金榜貼上,回來時已經不早。
他快步進了門,身上還穿著那身紅袍,襯著眉梢喜意,最是俊秀不過。
他到甄好麵前站定,歡喜地道:“甄姑娘,我考中了,是狀元。”
“我知道。”甄好真情實意地道:“恭喜你。”
“甄姑娘先前答應我的獎賞,還作不作數?”
“當然作數,等你想好了,再來告訴我。”甄好給甄父使了一個眼色,甄父了然,三言兩語便將屋子裡的其他人都哄了出去,而他自己也跟了出去。
裴慎渾然不覺,還高興地說:“我會好好想的,不會辜負甄姑娘的好心。”
“我還有一樣東西要給你。”甄好道。
裴慎眼睛一亮:“難不成是……是禮物?”
“……”甄好頓了頓,“你要這樣想,也不是不可以。”
她從懷中掏出一張紙,輕輕放到了桌上。
裴慎愣了一下,沒由來的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身側的手一下子顫抖起來,不敢伸手去拿。
“甄、甄姑娘?”
甄好輕輕地道:“我們先前說好了的。”
裴慎臉上喜色儘褪。
他遲疑了許久,才終於顫抖地把那張紙拿了起來。
折頁展開,果然是一張和離書。
甄好與甄父早已在上麵簽好了名字,這張紙並不算新,紙麵有許多褶皺,看著便已經是準備了許久的模樣。
見他不動,甄好又提醒道:“你先前答應了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不能反悔。”
“……”
裴慎攥著和離書的手指倏然收緊,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
他深深地看了甄好一眼,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答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