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Chapter 15(2 / 2)

久旱 弱水千流 21822 字 6個月前

那絲淡笑轉瞬即逝,但林悠悠還是看見了。她兩道細眉不自覺微皺,之前受的委屈還沒有宣泄完,覺得有點兒雪上加霜,“……你笑什麼?”

肖馳發動引擎開他的車,“沒什麼。”

她齒尖輕輕抵了下唇沿,“……是在笑我嗎?”

“沒有。”

“……明明就是。”

“行。”

肖馳單手摸煙盒,取出一根塞嘴裡,點燃,目光掃過她的臉蛋兒,“就笑你呢。”

“……” (#`皿)

之後是一陣安靜。

少頃,肖馳一根煙抽完,打破死寂,“今兒受委屈了?”

林悠悠耷拉著腦袋,略猶豫,搖頭:“沒有。”

“那一見我就哭。”

“……”她窘迫,半晌才聲若蚊蚋地擠出四個字:“不好意思。”

肖馳一哂,“沒什麼。你跟我不好意思也不是一兩次了。”

這話,字麵上沒問題,但怎麼聽顯得很有歧義。林悠悠兩頰微熱,清了清嗓子沒有接話。

然後又聽見低沉沉的嗓音從耳畔傳來,似笑非笑,“哭那麼傷心,不知道的怕要以為被打的是你。”

林悠悠眸光一跳,詫異,“……你怎麼知道?”

“莊寅傑。”

“……”這世上,唯一能比食堂的碗大的,估計就隻有小莊同學的嘴了吧。

林悠悠一陣尷尬,怕他對她產生什麼不好的誤解,於是嘗試著解釋,“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知道,動手打人是我不對,但是,其實是應瑤她先……”

話沒說完,肖馳便麵無表情地打斷,“你沒什麼不對。”

“……”林悠悠微怔。

“有因就得有果。”他語氣冷而淡,俊臉在夕陽照映下顯得陰沉,“你生日那天的事兒,一巴掌輕了。”

“……”林悠悠扯了下嘴角,“可惜那天晚上我忘了留證據,現在應瑤一口咬定,那件事和她沒關係。恐怕也隻能這樣了。”

她說這話時,嘴角上翹,兩個小梨渦印在臉頰上,在笑,語氣裡卻充滿失落和無奈。短短刹那,肖馳抿唇,眸色深不見底。

半刻,他說:“明天照常上你的課,其他不用管。”

林悠悠一愣,電光石火間,聯想到今天在德育處的那通電話,以及劉主任態度的轉變,猛回過神來:“……今天,今天是你給我們學校那邊打的電話?”

“嗯。”

“……”車廂裡開著暖氣,溫暖如春,林悠悠靜須臾,轉頭看向窗外,嗓音輕輕的,柔而甜軟:“肖先生,謝謝你幫我這麼多忙。但是,你總這樣幫我,我可能會誤會的。”

肖馳說:“誤會什麼。”

“誤會……”她抱著書包的兩隻手,無意識地蜷握,“你幫我,不是因為我爸媽的關係。”

話剛說完,黑色越野車已靠邊停下。

她家小區到了。

肖馳單手搭在方向盤上,沒答話。

“……”一天發生了太多事,林悠悠覺得有點疲累,做了個深呼吸,然後伸手去解自己的安全帶。可未曾料到,摁鈕卡住了,半天解不開。

驀的,她眸光微閃。

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進入視野,巧勁兒一摁,按鈕開了。同時,男性荷爾蒙的味道兜頭蓋臉籠下來,強烈又陌生。

林悠悠喉頭微堵,有點喘不過氣。

肖馳低眸,視線中,她的發烏黑柔亮,白嫩的小耳朵半遮半掩地藏在底下。他眯了下眼,有意亦或無意,薄潤的唇拂過她耳垂。

短短數秒一晃即逝。

副駕駛室的車門“噠”打開,又“啪”猛合上,後視鏡裡,背著小書包的身影麵紅耳赤,落荒而逃……

夕陽落下了山頭,隆冬時節,餘溫也跟著消退。

有人卻渾身滾燙心神不寧。

家裡,奶奶在廚房忙活,爺爺在客廳看報紙,二流子林毅抱著lol大殺四方,一切都和平時沒區彆。林悠悠強自鎮定,跟大家打完招呼,然後走進洗手間。

她抬眸,鏡子裡映出一張小臉,嬌俏動人,紅得像顆番茄。

林悠悠心慌,胡亂打開水龍頭洗臉。

水聲嘩啦。

那人的嗓音猶在耳畔,低啞的,半帶玩兒味,久久不散。

——

“彆總臉紅。”他貼著她的耳朵,“你害羞的樣子,會讓人想吃了你。”

……

林悠悠又羞又窘,閉上眼,腦子裡詭異冒出一個念頭——偶買噶,遠古神話他老人家,剛剛是在……調戲她?

*

良久,直到纖細身影完全消失,肖馳才把視線從後視鏡裡收回。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他垂眸,滑開接聽鍵,語氣冷淡,“喂。”

對麵兒一陣嘈雜,不多時,龍洋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傳出,有點兒出喘,“馳哥,人我找著了,怎麼處理?”

“先送成華德育處。”

*

失眠一了整夜,第二天鬨鐘響起時,林悠悠差點兒沒死在床上。

到學校後,袁曉盯著她的熊貓眼仔細打量,很狐疑,“你昨晚是去偷雞了還是去摸狗了?沒睡覺麼?”

林悠悠趴在課桌上打瞌睡,可憐巴巴的,“失眠。”

“為什麼呀?”

“……”短短幾秒,林悠悠耳畔再度回響起肖馳的話,頓時又羞又窘,擺擺手:“沒什麼,就是快一診了我緊張而已。”

袁曉一臉不相信,剛要說話,黑板左上方的廣播卻突兀響起,全校同步,響徹整個兒成華校園。

“通報——我校高三(九)班學生應瑤,於201x年12月25日晚夥同社會人士搶劫同校同學,情節極其惡劣。經校方研究,決定給予開除學籍處分,以儆效尤。”

全校瞬間炸開鍋。

袁曉難以置信,“……應瑤,被開除了?”

林悠悠也愣愣的,“好像……是這樣?”

班上同學也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應瑤作威作福這麼久,德育處這次給力,總算為民除害了。”

“不過,她家後台挺硬的,校董事會都有她家親戚……學校什麼時候這麼大公無私了?”

“管他呢。反正是件好事。”

***

風波平息,時間的長河繼續往前流。

那件事以後,林悠悠再沒有見過應瑤,偶爾有同學討論,說那個女生已經被家裡送去國外上學,有說是日本,也有說是西班牙,版本眾多,無從考據。林悠悠聽聽就過了,不多關心。

日曆眨眼撕一張,勁敵一診考試如期而至。

世上巧合很多,公布成績當天,將好是袁曉去美國的日子。

這日,陰雨綿綿。

成績公示榜前,人頭攢動,高三生們有的拿手機,有的拿紙筆,記錄著自己的各科成績和排名,或喜或憂。林悠悠發揮正常,這一次,她的年級名次是第五,全市排名第十四,一貫的出色。

同學甲感歎:“林悠悠又是前五名裡唯一的那個女生。”

同學乙酸溜溜的:“長得那麼漂亮,成績還那麼好。上帝真不公平。”

同學丙嘲笑,“像你啊,成天就知道打扮和花癡,你要有她那麼用功,沒準兒也行。”

耳畔嘰嘰喳喳的,林悠悠隻當沒聽見。她抬頭,目光定定看向排名的第一位,半刻擰眉,像下了什麼決心,轉身離開。

第一名:蕭白莫。

*

林悠悠去了高三(七)班,教室裡吵吵鬨鬨,並不見蕭白莫的身影。她等了會兒,還是不見那人回來,於是無奈,歎了口氣,準備打道回府。

誰知經過樓梯拐角時,有人迎麵走來,玉樹臨風,清清冷冷,仍是那副把袁曉魂都勾走的清貴模樣。

林悠悠麵露喜色,“蕭同學?”

蕭白莫麵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頓都不頓,也沒看她一眼。

她皺眉,隻好追上去,“蕭同學?蕭同學?……蕭白莫!”最後三個字,嗓門兒大,中氣足,幾乎用吼的。

話音落地,不少同學都往這個方向投來注目禮。

好在蕭白莫的步子終於是停下了。

他冷冷瞥她一眼,“有什麼事麼。”

“沒事我也不會來找你的。”林悠悠眉心緊蹙,說話的語氣不太好。

蕭白莫“哦”了一聲,“什麼事?”

林悠悠深吸一口氣吐出來,道:“袁曉今天就要去美國了,晚上九點半的飛機,我們約好了去送她。”

“哦。”

林悠悠繼續:“我聽說,你和徐薇已經分手了,就想來問問你,今晚有空沒有。如果有話,我希望你能一起去送送袁……”

“袁曉要去哪兒和我沒有關係。”蕭白莫冷聲打斷,“我和她不是朋友,沒有去送她的理由。”

“你……”林悠悠咬牙,幾乎是強忍著怒火道:“袁曉這一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她想在走之前見見你。”

“為什麼她想,我就必須做。”

“……”

“我晚上有事,去不了。抱歉。”他拒絕得冷淡而直接。

林悠悠沉默,閉眼捏了捏眉心後點頭,“好的,我知道了,很抱歉打擾你。”

這次蕭白莫沒有回話,而是轉過身,冷著臉走了。

後來,袁曉在登上那架把她載往異國他鄉,和未知未來的航班前,還是沒能見到蕭白莫。

他沒有來。

那個為她的高中時代增添濃墨重彩的少年,終於徹底從她的青春退場。

那天晚上,雲城國際機場的候機大廳裡,少年少女們相擁而泣。哭完了,林悠悠伸手去抹袁曉臉上的淚,抱抱她,“到了那邊之後彆忘了我們,常聯係。”

林毅也傷感,皺眉說道:“就是袁姐,彆忘了我們。”

“當然,你們倆姐弟還有幾十噸的跳跳糖沒請我吃呢。”

“好啊,”林悠悠被逗笑,輕輕打她一下,“我每個月都給你寄十箱。”

後來的後來,袁曉終是一步三回望,戀戀不舍地進了登機口。

看著好友離去的背影,林悠悠紅著眼,再次懷疑那位玉樹臨風的年級第一,是一個傻缺加智障——在她心中,袁曉多好啊,模樣好,性格好,連家世都好,錯過這麼好一姑娘,林悠悠由衷祝願,蕭白莫今後買方便麵,永遠隻有調料包。

時光如梭中,不知不覺便到了二月初,又是一學期結束了,各科老師相繼給學生布置寒假作業。

高三年級的假期隻有十來天,然而作業卻是一個月的量。

一時間,(一)班教室怨聲載道。

林悠悠收拾收拾東西,背上小書包,哼著歌離開。雖然作業很多,但放寒假嘛,總體來說還是很愉快的。

走出教學樓沒幾步,就聽見有人叫她,嗓音清亮得很:“林學姐!”

她回頭,看見一個多日不久的熟麵孔。

“小莊同學?”她大眼一亮,“這麼巧啊。”

“對呀,挺巧的。”莊寅傑甩甩那頭標誌性長發,跟著她一起往校門走,閒聊幾句後瞄她幾眼,清清嗓子小聲問:“對了,最近你和舅舅怎麼樣?”

他突然提“肖馳”,還是這副鬼鬼祟祟的語氣,林悠悠心虛,下意識就往旁邊挪了挪,同樣小聲:“……什麼怎麼樣?”

小莊同學一副“你丫還跟我裝呢”的表情,伸出兩手,大拇指往中間彎幾下,擠擠眉毛:“這個。”

“……”這家人的畫風差異真的好大呀……

莊寅傑無語,索性放下雙手直接道:“我的意思是,你和我舅舅進展還順利吧?”

咳!

林悠悠被驚得嗆到了,咳嗽好幾聲才緩過來,紅著臉,結結巴巴:“進進進展?你怎麼……”

“你想問我怎麼知道?我能不知道麼,堂堂成華高一扛把子,什麼事兒瞞得過我的法眼。”莊寅傑瀟灑一笑,“而且你放心,我已經仔細想過了,如果上蒼真的要賜我一個舅媽,與其是彆人,那還不如是你。畢竟人在江湖講究一個‘義’字,咱倆是校友,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嘴角一抽,對這個邏輯佩服到五體投地。

然後,小莊同學用自己的臉綻出個陳浩南的笑,長發一甩,“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挺好奇的,你跟舅舅現在發展到哪一步?”

林悠悠皺眉,撓了撓腦袋支吾說:“我最近學習太忙,都沒怎麼和肖先生聯係……”

這句話,後半截兒說真的,前半截兒是胡謅的。自從那天之後,她的確隻在微信上給肖馳發過一句“謝謝”,其後整整一個月,便都沒再主動找過他。

因為,那天……他有點嚇到她了呢。

以致林悠悠開始懷疑,當初自己給他打的“正人君子”標簽,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

旁邊,莊寅傑摸著下巴皺眉,一麵表示理解,“也是,畢業班是挺忙的。”一麵自言自語地感歎,“對個高三姑娘都能下嘴,厲害,我舅舅果然是我舅舅。”

後麵那句話林悠悠沒聽清,“你說什麼?”

“哦,沒什麼。”莊寅傑拍拍她的小肩膀,露出個高深莫測的笑,“總之,林學姐,你這麼漂亮人又這麼好,我相信你肯定吉人自有天相。”

“……”(⊙_⊙)?

*

冬日的夜格外深黑。

晚上九點半左右,林悠悠下了出租車,腦子裡還在反複思索思索莊寅傑那番話,摸黑中前行數米後,她愣住,抬起頭,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小區裡的路燈壞了。

周圍光線陰暗,夜風微冷,昏沉沉一片中,隻有零星幾戶人家的燈火。

她緊了緊校服外套和脖子上的圍巾,繼續往單元樓的方向走。

突的,背後響起個聲音:“躲我呢?”

林悠悠嚇得倒吸一口涼氣,猛回頭,隻見不遠處的燈杆下倚了一道高大身影,一手插褲兜,一手夾著煙,姿勢懶散,渾身都是匪氣。

“你……”

她心臟差點兒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驚魂未定,“肖、肖先生?您怎麼會在這兒?”

肖馳抽了口煙,雙唇間,火星明滅照亮他的臉,那雙漆黑的眸盯著她,侵略氣息濃烈到極點。半刻,他懶洋洋上前一步,林悠悠指尖一抖,條件反射往後退。

然而來不及了。

肖馳已拽住她手腕,嫩生生的一截,纖柔得他稍用力就能折斷。林悠悠驚愕瞪大眼,下一瞬,她眼前天旋地轉,後背抵上冰冷的牆,整個兒身子被禁錮在他和牆壁之間。

那人一低頭,微冷呼吸幾乎觸到她的唇,夾雜淡淡酒氣,“招惹完了就跑,誰教你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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