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1 / 2)

顧呦一覺醒來, 心情非常舒適。坐在床上考慮一下後,顧呦果斷地穿上了運動服,就著大好的晨光, 跑步鍛煉去了。

路過偌大的後花園, 花園中膩膩歪歪的司徒徹和白雪看得她莫名有點眼疼, 於是顧呦果斷放棄了這個寶貴的晨跑鍛煉之地,和李管家打了個聲招呼,就出門鍛煉去了。

這個靠近海岸的城市, 隨處可見沿著城市邊沿的白色海平線, 顧呦不快不慢地跑著步, 不知不覺就跑到了三年前和戚鴆撿到貝殼的地方。

她穿著白色的運動服,長而直的黑發高高豎起,穿過白色的棒球帽, 碎發隨之落在耳後,未施粉黛的臉上帶著悠閒自在的微笑, 整個人都顯得分外清麗無雙。

浪花輕輕拍打在沙灘上,褪去後又快速地攀回,柔軟的沙礫踩在腳下, 發出輕微的咯吱聲。突然腳步停下,不知道哪個小孩起得這麼早, 在沙灘上還留下了自己的大作, 顧呦蹲下身子,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拙劣的簡筆畫,兩個手拉著手的火柴人, 從那歪歪扭扭的小辮子和短發似乎可以分辨出一個女孩和一個男孩的樣子,顧呦輕笑一聲,正想要起身,忽然聽到身後的腳步聲。

“早上好,呦呦。”

顧呦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挑著眉轉過頭,逆著光走來的少年從碧海藍天中走來,恍若謫仙的臉上帶著溫和靦腆的微笑,也不隻是這雄偉壯闊的海天一線更為壯觀,還是緩步走來的少年更加璀璨奪目,兩相映襯,端得是一副可以直接入畫的盛世美景。

“早,好久不見。”顧呦為他這張一如既往漂亮的臉暗歎一聲,神色平靜如常地和他打了聲招呼。

她蹲著,少年走著,走到她麵前,並沒有伸出手拉她起來的意思,而是和她一樣蹲了下來,沿著那副簡筆畫輕輕勾勒了一番,歪頭看向她笑道:“我畫到第三十個,呦呦就出現了。”

他的手指尖沾染了一點細沙,雙指微微撚起,沙礫便從白玉一樣的指尖緩緩落下,簌簌落落地,像星辰碎屑一樣星星灑灑。

顧呦的視線從他的指尖移開,往前往後往旁邊看了看,也沒看到他之前畫的那二十九副,不由得又轉而看向了他,指著退潮又漲起的海麵揶揄道:“看來那其他二十九副不滿意的大作,已經葬身海下了?”

戚鴆笑了笑,沒有反駁,快速地看了顧呦一眼,低著頭又沿著畫了畫,“我覺得我畫得還不夠好,本來想要等到畫得更好以後,再拿給呦呦看的。”

顧呦看了一眼這堪比塗鴉的簡筆畫,幼兒園的小孩子畫得恐怕都要比這個好。但是少年這樣低著頭,勾著手指在地麵上無意識地畫著的模樣,實在可憐又可愛。顧呦覺得如果自己說半句不好的話,恐怕這張漂亮的臉上都會立刻哭出來。

顧呦昧著良心大讚道:“雖然還不太熟練,但是簡明直接,我一看就看出來這幅畫想要表達的含義了呢。”

戚鴆帶著期待的小眼神立刻移了過來。

這眼神根本讓人無法拒絕啊!

顧呦認真又看了看,指著火柴人說道:“紮辮子的是我,短發的男孩是你,手拉著手,要一輩子做好朋友哦。”拿出了哄幼兒園小朋友的語氣,說完後顧呦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學著他的樣子描畫著拙劣的簡筆畫。

少年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指著那紮著小辮子的火柴人認真說道:“這是深深,這是鴆鴆,你遇到了我,她也一定會遇到屬於她的‘戚鴆’。”

顧呦在沙灘上勾勒著的手指突然頓了一下。

深深是她最近一部電影裡女主角的名字,全名是顧深深,導演仍然是尤傑。電影一如尤導的風格,在極致的黑暗與絕望中仿佛燃儘生命一般地詮釋人性與世界。整個電影拍了半年的時間,女主角顧深深的戲份占據了四分之三,在這猶如黑白膠帶一般緩慢地拉扯中,饒是顧呦,也不由得被拉進了這個虛擬的角色中,真真切切地感受著顧深深的喜怒哀樂。

顧深深的故事並不偉大,猶如路邊被車輪碾壓而過的小草,平平無奇,無人矚目。她就像是芸芸眾生裡忙忙碌碌的每個人的縮影,投射在這麼一個角色身上,於是她便活了。遇到了形形色色的有趣的人,遇到了讓她平凡無奇的生活波瀾壯闊的奇聞異事,掙紮著想要翻騰的野望衝擊著二十多年來禁錮著的牢籠。在這無聲沉默的掙紮中,是人性對自我,對生活,對世界的剖析與對抗。

在最高.潮的部分,曾經打扮得土裡土氣的小村姑也曾散開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高高地昂起漂亮明豔的臉蛋,連一隻小狗都會害怕的女人也敢於拿起手中的武器,保守住手中那份不能說的秘密,和陌生人說話時都會結結巴巴的她也曾經口齒伶俐地偏過所有人,在無人看見的時候露出狡黠而靈動的眼神......

她終於活了起來,真正地鮮活了起來,仿佛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於是像一株從岩石中擠出的小草,好奇地,倔強地,開始抽出枝芽,向上攀升。

如果影片隻到了這裡結束,那麼應該是一部非常勵誌的普通文藝電影,然而導演的喪心病狂,讓它在影片最激動人心的地方突然戛然而止,突然出現的風衣男,甚至沒有露出正臉,突然出現在顧深深的麵前,告訴她所有的事情已經全部結束,她曾經答應過某個人要保守的秘密,也已經可以如約轉交給他人。

她安全了。

她應該高興才對。

然而那一瞬間女人眼中驟然失去的高光,讓人性的複雜瞬間淋漓儘致地詮釋了出來。這是一場無聲的高.潮。

直到影片的最後,重新又回到了平平無奇的生活中,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下班回家的女人,從夜巷中走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和說話聲,昭示著主人的匆忙趕路,卻在從黑影中露出她的身影前一秒,戛然而止。

她到底有沒有變回那個土裡土氣的顧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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