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雜(“我死了,陳家就無利可圖...)(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7088 字 3個月前

“陳刺史,你們陳家床鋪香軟,門庭卻鬆散,我不過剛到你們陳家一天,刺殺我之人就能準準地找到我所住的地方,可憐我難負眾位盛情,才隻帶了一個小丫頭來到河中府,沒想到,竟然受了如此一番驚嚇。”

驚嚇。

陳家兩位老爺昨天半夜就去看了那六位刺客的八塊屍體,之後就再難入睡,閉上眼就是一片的血肉模糊,撐到現在到現在連吃早飯的胃口都沒有,再看人家一覺睡到天大亮,神完氣足,也不知道到底是誰被驚被嚇了。

陳仲橋又深深行了一禮,道:“國公大人,請您聽下官一言,昨夜之事陳家有護衛不周之責,可那罪魁禍首卻並非陳家而是不想讓您回東都之人……”

“罪魁禍首?”

衛薔的腰間懸著她那把長刀,她身量高挑,肩直臂長,那把刀還是顯得有些長,刀柄近一尺,刀身長近四尺,遠勝尋常戰刀尺寸。

昨日無人注意這把刀,今天,所有人的眼光都似有似無地圍著刀在飄。

此時,衛薔的手握住了刀柄,她說:

“陳刺史你也不必急著給那些人找個來曆,昨夜之事,可以說是有人不想讓我進京,欲在中途截殺我,也可以說是有人想讓我覺得此事是不想讓我進京之人乾的,所以才布下了一局。你兄陳丞相請來聖命請我歸京,我若是死在路上,大概不會有人懷疑是你們陳家所為,可我這人殺人殺慣了,從來不認為天下有什麼事,是什麼人絕對乾不出來的。”

她緩步走下台階,站在了陳仲橋的麵前。

“我死了,陳家就無利可圖嗎?”

陳仲橋退後一步,袍袖一振跪在了地上。

“國公大人,您若覺得陳家有此邪心,請立刻取下官性命,下官願剖心力證河中府陳氏百年清白。”

他一跪,陳家一眾人等都紛紛跪下,百年世家的清白可以說是縈繞在整個院子裡。

衛薔卻展顏一笑,說:“得了吧,我殺過那專吃漢人小孩兒心臟的蠻族惡鬼,那心挖出來看看也跟彆人沒什麼不同。陳刺史,人死了,心是不會說話的,我若是昨夜死在了你們陳家,挖出我的心來,上麵有什麼,怕是你陳家說有什麼便有什麼。”

陳仲橋此時額頭上已經冒汗了。

這定遠公顯然並不在乎到底是誰要刺殺她,她想要的,是把這一盆汙水扣在陳家的頭上。

在這一刻,他無可抑製地對麵前的女子生出了殺心。

“叮。”長刀出鞘,刀尖點在陳家鋪陳院子的水磨石上。

陳仲橋的脊背上突然密密地出了一層的冷汗,他也突然感覺雙肩如山之重,仿佛他麵前站著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隻餓虎,一頭孤狼,一支絞碎無數血肉的鬼兵。

衛薔抬起沒有拿刀的那隻手掏了一下耳朵,無奈地說:“陳刺史,你心裡所想的事兒,實在太吵了。皇後在東都掠走了你們這些世家的女兒,你們連個響屁都放不出來,說什麼堂堂百年世家,連自家院子裡的女孩兒都保護不了,還要找我這個邊塞閒人來幫忙,聲勢已然頹敗至此,我這顆人頭擺在你麵前,你可敢取嗎?”

她話音未落,氣勢飆漲,最後幾個字已經帶了風沙浴血之氣。

陳仲橋支撐在地上的兩隻手已經暴起了青筋,一身仙風道骨刹那間散了個乾淨。

過了好一會兒,他終於想起來舌頭應該怎麼用了:

“國公大人,您想要怎麼做,請直接告知在下,莫要再說誅心之言,河中陳氏上下千餘口,實在不及您一刀之力。”

聽了這話,衛薔笑了:“陳刺史,我最喜歡跟我擺明車馬討價還價之人,哪怕是心裡想殺我,我也隻覺得歡喜,你要是早點兒說這句話,我也省了站在這兒費唇舌的功夫。”

對著滿園跪地的陳家人,衛薔收起刀,舒展了一下臂膀。

“我有三件事勞煩陳刺史幫我做了,昨夜之事,我就不再追究。

“第一,昨夜的刺客雖然用的梁國的橫刀,可掌中繭的位置不對,右手尾指外下有繭印,所善用的應該是反握匕首,這種匕首梁國少見,反而是南吳朝廷豢養的鷹犬常用,所以我昨夜被刺殺之事應該是南吳派進我大梁的探子所為,行動如此迅速,你這河中府中必然有其窩點,不如盤查所有南來客商尋其蹤跡,此外,南吳野心勃勃,所圖不小,還要請陳大人上表朝廷,稟告此事。”

陳仲橋聽了第一件事,心裡覺得不難,短短時間內,他從希望把屎盆子扣在皇後一黨頭上已經不斷退讓到隻要這屎彆沾到自家就好,人一旦識時務起來,底線是降得很快的。

“第二,我本就身上有傷,不耐奔波,昨夜一戰,體力耗費大半,舊傷複發,吐了半升的血,可我感念各位厚意,隻打算休息一日就啟程去往東都。陳刺史,我如此給你陳家麵子,你可有些感動?”

舊傷複發?吐血半升?還有那句厚意是什麼意思?不還是要陳家給錢嗎?兩萬五千兩白銀還不夠麼?!

可她那刀還在,陳仲橋就算是心中寫滿了“不感動”,也實在是“不敢動”,嘴上隻能說:“陳家上下自然是感動萬分。”

衛薔收刀彎腰,單手把陳仲橋“扶”了起來,臉上笑得極為親切:“感動就好,感動就好,你感動了,這第三件事就可以做了。”

陳仲橋努力鼓勵自己抬頭麵對定遠公的那張明麗笑臉,眉頭和心中都突突地跳個不停,他僵著身子,聽見定遠公對自己說:

“陳刺史,我這麵子可不止是給了你陳家,兩京十三世家的麵子我全給了,您是不是也應該把這份感念之情與他們共享啊?”

言辭入耳,帶起一陣轟鳴,陳仲橋突然明白了自己剛剛為何心中狂跳,那不是在跳,那是在後悔!很後悔!

這定遠公到底是個什麼妖怪?她不僅要自己刮世家的地皮,還讓他們陳氏百年世家去幫她一起刮地皮!?

偏偏那“妖怪”還在口吐人言:“陳刺史你放心,隻要你替我寫了書信,餘下事情自有我手下的人去做,不勞你們幫我上門討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