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果(“大概是苦吃多了,這甜我...)(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5919 字 3個月前

“五郎怎麼了?”

“九郎告訴我,五郎要要跟隨那狼匪學武,還要跟她去東都,二嫂已經答應了。”

“你說什麼?!”陳仲橋瞪大了眼睛,手指又摸向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幾根胡須,“你二嫂是去與她敘舊誼的,怎、怎麼連自己孩兒也賣了?”

客院內,一眾大大小小的孩子連著仆從都沒了蹤影,就連陳重遠都被自己的親娘打發去收拾行李。

坐在繁花樹下,崔氏手中羅扇輕搖,慢慢說道:

“狸奴隨著你去,總算是不用在這小小陳家裡蹉跎半生,我也可以放心了。”

斜靠在一側,衛薔拈起一枚糖漬的蜜果,說:

“兩年內,我要在大同開邊市,我看狸奴心性穩妥,待武藝小成,可以在那磨練一番。”

“開邊市?”崔氏轉頭看著衛薔,低聲說,“你從前年從蠻族手中奪回了長城一線,年前又兵出勝州,一路將他們追殺至陰山以北,他們如何會願意與你開邊市貿易?”

衛薔仍是看著手裡的蜜果,臉上有一絲淺笑:“現在的那個可汗自然是不願意的,無妨,換一個就好了,迭剌部野心勃勃,欲取遙輦氏而代之,去歲我殺了遙輦氏兩萬精銳,他們惶惶難安,如今我南下入東都,消息傳入草原,他們必然懈怠下來休養生息……迭剌部的耶律氏要是連這個機會也抓不住……”

她忽然笑得更開心了,眉目間都是說不出的暢快:“那倒也挺好,是吧,崔姨?”

崔氏沒有說話,一雙含水的妙眸定定看了許久,才說:“阿薔,我千言在心,卻又覺得字字淺薄,你、你長大了,戎馬半生,辛苦無儘,東都水深,諸事繁亂……無論如何,你多花點心思顧念自身。”

“我知道的。”說話間她把蜜果放進嘴裡,衛薔的五官頓時皺在了一起,她端起茶杯猛灌了幾口微苦的茶水,一時間運籌帷幄殺伐決斷儘數散去,隻剩了幾分少年莽撞的狼狽。

終於把崔氏又逗笑了:“我這蜜果還是學了你娘當年的做法,當初你們姊妹都愛之如寶,怎麼現在就吃不得了?”

心有餘悸地將蜜果碟子推得離自己遠了點兒,衛薔心有餘悸地說:“大概是苦吃多了,這甜我就受不得了。”

崔氏又是一默。

與故人重逢,總免不了提及舊事,若舊事喜樂,自然笑顏常開,可若……可若天涯海角,各自掙紮,如今重逢,便總覺無言勝有言。

有言皆是無心刀。

“阿薔,你……北疆自有你的自在,何苦又去入那東都的紅塵萬丈?兩京世家女兒被掠入了宮中,他們羞於顏麵對此事竟然提也不提,仿佛是將自家女兒孫女都儘數舍了,不思救人,卻想以你為刀,想看你和阿薇姐妹相爭,趁著聖人病重,他們背地裡還不知道要做些什麼。這也倒罷了,眼下說是聖人病重,阿薇把持朝政,可我看邸報,總覺阿薇所做多是聖人……”

“您放心,我心中有數。”

一隻手輕輕拍在了崔氏的手上。

那隻手乾燥粗糙,掌心布滿了老繭。

卻是暖的。

“崔姨,此番我南下有三件事必成,其一是開邊市,接西域商道,這事得有聖人首肯,其二是羌人八部在宥州、夏州、靈州等地蠢蠢欲動,有割地自立之勢,自前唐至今朝中眾人對羌人總想行安撫之策,實在是養虎為患。”

認真聽完,崔氏麵色有些為難,緩緩搖頭說:“西北四州有薛大將軍,他年年請攻羌人都未得應允,若是你……朝中不會允你出兵的。”

衛薔哈哈一笑:“我方才說是養虎為患,說不定在那些人心裡我才是真正盤踞北疆的惡虎,可世間事總得有人去試試,能及早發兵防患於未然是最好的。這天下有的是聰明人,越是聰明,越覺得火在遠山,有千百種法可對付,可風起火急,笨人都跑了,死的都是聰明人。”

“你竟然如此看重羌人八部?”

“大梁國勢不及先帝之時,羌人就像是北疆的豺狼鬣狗,見一膘肥體壯之人行動乏力,如何能不撲咬呢?”

崔氏捏著扇子的手指一緊,當年愛爬樹的女孩兒長大了,卻是長成了這個樣子。

她知道自己將要麵對的一切,卻沒有絲毫畏懼。

一個人若是有風沙在前也自泰若的風度,那她自然是經曆了無儘的風沙。

風沙裡長大的衛薔自然不懂此時崔氏有什麼柔軟心腸,她麵帶笑意,雙眸明亮如星月:

“崔姨,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在東都要做成的第三件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