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刀(“阿臻,我認你這個衛二郎...)(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6690 字 4個月前

定遠公乍提建邊市、重開西域商路之事,在朝中爭論不休,各派內部也是心思各異。

世家內部派係林立盤根錯節,除了盤踞朝堂之外的兩京十三世家之外,各地世家也聞風而動,青州、徐州、宿州等地未受數年前蠻人之亂,不僅糧足錢滿,還盛產絲綢,對商路之事極為讚同,得到消息之後都連夜使人入東都,他們不僅想要商路,還想問清楚這商路之利如何能與兩京世家共謀,同屬兩京世家的齊州呂氏也在其列。

世居太原府的並州陸氏自蠻族劫掠之後元氣未複,自恃在此事中掌陸路之利,甚至已經動了請朝廷重建北都太原的心思,自然也是極力支持。

綏州韓家、同州駱家、鄜州林家顯然已被定遠公拉攏,不僅自己讚同此事,還四處遊說彆家。

河南府鄭、於兩家想要通商之利,卻不願這命脈之事被北疆把握,還在猶豫之間。

冀州裴家自不必說,在全天下人的眼裡,他裴道真就是與定遠公共謀之人,他就算跳出來說反對,也會被人當是惺惺作態。

一時之間,東都世家子弟清談也好,飲宴也罷,都難離商路之事。

胡商、胡馬、胡姬……前唐時來自西域的藥品與黃金、寶石……這些東西幾乎要在人們的嘴裡開出花來。

這般過了些時日,一日,光祿寺卿於崇突然請禮部侍郎鄭裘到自家園中賞花喝茶。

春色正濃,兩人坐在木樓之上,俯觀一園的牡丹,鄭裘原本愛極了牡丹,直到自從經曆上次之事後,他連折枝簪花的東都風俗都一並冠以“失體統”之名,不僅將自家園中的牡丹儘數除了,還勒令家中子侄不得賞花、簪花,若是女兒還在家裡,他也少不得禁足了女兒幾日,可惜,她十五歲的女兒如今正在上陽宮裡當著祈福女官。

對家裡人自然可以為所欲為,可於崇並非他家仰人鼻息的旁支親眷,反而是鄭裘自己能夠坐穩這禮部侍郎也脫不開於崇的鼎力支持。

遂以為不過坐在一園牡丹之上,轉頭不看便罷了。

“可恨是定遠公那猛虎盤踞北疆,我並非不讚同通商之事,隻是怕財貨運到北疆,便如送羊入虎口。”說話時,鄭裘抬手摸了一下脖子,定遠公衛臻那把刀,讓他做了幾日的噩夢。

沒有被那凶刀逼於頸間,誰都不知道他當時究竟如何驚惶。

他怕那把刀,自然也怕持刀人,不僅怕,還恨。

聽鄭裘說怕定遠公翻臉霸占財貨,於崇也有如此擔憂,所以前幾日彆家來探他口風,他隻說此事有不妥之處。

今日卻有所不同。

“廣集,我今日找你來,是要給你看此物。”

接過於崇從袖中掏出之物,鄭裘左右看了幾次,道:“此烏護金餅樣式倒與常見的不同。”

前唐盛世之時,胡商往來與中原與西域之間,烏護人所製的金餅於世家也並非罕見之物。

於崇喝了一口茶,撫須一笑:“樣式自然不同,這是新的。”

鄭裘猛然抬頭看向與自己對坐之人。

於崇說:“此物乃是我侄兒從他定州好友手中所得,若我沒有猜錯,那衛臻奪回豐州之後便立時與烏護通商,才讓這金餅進了大梁。”

聞言,鄭裘立刻站了起來,靈活得幾乎不像個年近五十的胖子:“既然那定遠公私通外國,我們便該搜集證物……”

於崇臉上的笑淡了下去,他麵粗而心細,如何看不出鄭裘是被與衛臻的私怨衝昏了頭腦:“廣集,就算這洛陽城裡定下了衛臻私通外國之罪,又能如何呢?她手握先皇的征地令,那北疆之地如今就是她的,她私通外國,通便通了,有定遠軍在,誰敢讓她下獄?還能憑此奪了她的爵位不成?”

鄭裘麵上猶有不忿,還是緩緩坐了回去。

“一武夫耳,當年她父兄不也……”

“衛泫他身在北疆,心在朝堂,聽了先帝的話幫扶寒門與世家為敵,又不被申家所容,失了世家寒門兩邊臂助,才死在了西京城外,這衛臻身在東都,心在北疆,本與朝中無甚瓜葛,雖然與我等要了些錢財,卻更恨那薑老狗,若非如此,陳相如何要請她歸朝。”

於崇拿起那塊金餅,在手中掂了掂,又道:

“她手握十三州,又與寒門之首為敵,那她便是世家,她是世家之人,做的便都是世家之事,所循的歸根到底也是世家的規矩。北疆貧寒,想來衛臻手中並無多少可與烏護通商交換之物,便動起了中原財物與烏護相通,她從中牟利的主意,如此看來,她在歸朝後提出重開西域商路、興建邊市,不過是將她北疆一家私事變成一朝之公事,再趁機要些油水。”

鄭裘轉念一想,覺得這話也很有道理。

“大卿是說衛臻行的是世家的規矩,借北疆之勢斂中原之財?如此,若她能守世家的規矩,那便有可談之處。”

“沒錯。”一旁的愛姬為自己斟茶,於崇抬起那隻粗壯的大手在愛姬的胸前摸了一把,臉上更閒適了幾分,“這麼看,我們之前覺得她琢磨不定,不過是因為她行事凶狠不循道理,可細想來,這位定遠公也並非無懈可擊,她為何孤身歸朝也敢對我等不假辭色,不過是因為她要做這東都城裡獨一無二的‘孤臣’罷了,她為何對聖人忠心不二,因為她與薑老狗有仇,在朝中無可依仗,怕自己身死之後朝廷收回北疆,她基業葬送,隻要我們在此事上願意幫她,她自然能對我們以禮相待。”

鄭裘喝了一盞茶,也笑了:“皇後自恃自己也姓衛,一直想另立定遠公世子,圖的也是她身死之後。這衛家兩姐妹還真有意思,我隻聽說過兄弟鬩牆,沒想到這姐妹之間還能到了如此地步。”

風穿樓而過,撩動了愛姬身上的薄紗,於崇一把抓過來,深嗅了一口,道:

“那是你沒見過她們當日如何決裂,衛臻她帶了一千兵馬輾轉半年,聯絡各地,終於把先皇送回了東都,你看見她右手那道疤了麼?戾太子身後一支冷箭往先皇處射來,她以手相擋,要不是她,那箭就要取了先皇性命,申家狠絕,見事不成,將一眾皇子全部關在上陽宮裡,大有同歸於儘之意,她得知自己親妹在上陽宮裡,執意披血相救,先皇攔都攔不住,等申家授首,上陽宮之圍也解了,她浴血而拄刀不倒……隻為了等她那個妹妹,我們的當朝皇後。”

於崇看向樓下的牡丹,露出了極為輕蔑的一笑。

乾寧十六年春夏之交,於崇身為戶部侍郎,卻是先借身強體壯之力奪刀殺了十數人衝出了戶部,又帶著幾家的部曲護衛聖駕,若不是時任禦史中丞薑清玄帶國子監學生困住了申衝手下兩千兵馬,他本該是文臣平亂之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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