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歌(“兔子覺得狼要來了,也是...)(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7367 字 3個月前

早幾年,定遠軍的每一匹馬都是用血和命從蠻族手中奪來的,活著的人如何不惜馬、愛馬如命?

衛燕歌常年領命往返於東都和北疆之間,每次到了一處都要先照顧好自己的馬,不管軍情如何緊急,這點照顧同袍的功夫總要有的。

“家主剛來東都,你就給她添了麻煩。”

喂完了馬一拍手,衛燕歌看向了衛行歌。

在那雙藍眸的注視下,衛行歌險些抬腳後退。

衛燕歌是外族混血,身高隻比衛行歌稍矮,氣勢卻要強上幾分。

“從今日起十天內不許騎馬,既然覺得自己一雙腿不需善待,那就用腿跑起來,做些正事總好過跪在雨地裡。”

衛行歌麵對衛薔偶爾敢撒嬌癡纏,做出孩子情態,在衛燕歌的麵前隻能直直站著,衛燕歌隻比他大三歲,可衛行歌被衛薔從死人堆裡撿出來之後,就是還不到十五歲的衛燕歌領著他們吃飯穿衣,那一年衛燕歌自告奮勇以混血奴隸之身去探查先帝被困之地,他不過是個身上凍瘡疤還沒落儘的野孩子,元帥雖然統禦軍馬,對他們這些孩子頗有些抓大放小的隨性,他們身上的規矩都是衛燕歌立下來的。

對於他們來說,偶爾來看他們的家主是天是地是神明,衛燕歌更像是近在咫尺的師長榜樣,眾多孩子一意從軍,也多是崇敬衛燕歌那份年少亦敢奪蠻族頭顱的悍勇堅毅。

所以,此時聽見衛燕歌懲戒自己,衛行歌隻是低聲說:

“是。”

聽說衛燕歌已經到了,衛清歌抱著劍噠噠噠跑到了馬廄,眼見衛燕歌罰了衛行歌,她轉身又想跑,被衛燕歌一個眼神釘死在原地。

“家主每日吃藥麼?”

“每日都吃的,一夜能睡三四個時辰。”

“可有飲酒?”

“偶爾。”

“邊市通商一事進展比預想快上許多,家主可有勞神過度,再出眩暈症候?”

“沒有。”

東都午時的光灑下來,照在冷冷的鐵甲上,衛燕歌一側是衛清歌,另一側是衛行歌。

若說衛清歌還是狼崽,衛行歌是初長成的成狼,那身後以皮帶橫背兩把短刀,神色比自己鎧甲還冷的衛燕歌大概就是狼王,一群小狼跟在後麵隻敢“嗷嗚嗷嗚”,連一口大氣也不敢喘。

如此,一行人疾步到了書房。

衛燕歌看見了穿著一身青色衣袍衛薔正站在書房門口對自己笑,連忙跑了幾步到了她麵前。

“元帥!承影部衛燕歌率承影部百人,魚腸部一百五十人如期抵達,承影部九十人住在城外兵營,魚腸部一百四十人已全數散入至東都,隨時等候調派。”

鐵甲落地,是剛剛那隻狼王俯首跪了下去。

二十衛甲兵跪地行禮,在院子裡跪成了一片,衛薔眯了一下眼睛,腰背也筆直如刀鋒。

衛燕歌又大聲道:“另有魚腸部總管越霓裳等人命卑職送來書信,紅封三封,藍封七封。”

衛薔親手接過那些信,點了點頭:“來了就好,你們一路辛苦,先下去洗漱休息,城外的士兵可安排妥當了?我最近在東都刮了些錢,總算能請你們吃頓好的,讓人準備了二十口肥羊,明日送到城外,你們一起烤羊,就當是我給你們接風了,至於魚腸部的,先給他們記在賬上,回了北疆再請。”

“謝元帥!”

若是衛行歌手下宋嶽那群人,此刻已然露了歡喜之色,偏偏衛燕歌帶的兵也如其人一樣,有肉可吃的好事也換不來他們一展笑顏。

帶著長疤的手扶在黑色鐵甲上,衛燕歌立刻站了起來。

“你們也都起來。”

“謝元帥!

“兵部去過了麼?”

“去過了,兵部特意問了蠻族迭剌部動向,我皆據實說了。”

衛清歌帶著那些定遠軍去洗漱休息,衛薔站在窗前看著他們的背影,笑著說:“他們還記得蠻族內訌之事,可見也不算是屍位素餐至極,蠻族最近有何動向?”

穿著黑甲的衛燕歌站在案旁,道:“今春暖得晚,進了四月牧草也未豐,蠻族數個小部落遷徙靠近了檀州外長城一線,檀州薊州幽州百姓略有騷動,徐將軍與晏刺史想將之驅趕,越管事一是思及迭剌部若要奪位必要吞下這些小部族,他們近一些我們可以觀察蠻族動向,亦想到元帥故意將南下之事傳入草原,就是為了讓蠻族諸部不再顧及北疆,最終未調兵東去,隻令湛盧部略作驅趕,有兩個部落已被打怕,見了定遠軍旗便奉上了羊馬,我們隻是命其從灤河上遊一帶西遷二百裡,他們不僅照做,還用羊皮換了些陳倉粟米。”

衛薔認真聽完,點了點頭,看著洛陽的天,又問:

“棉花種的如何?”

“今年棉種供應充足,全軍比武之時東部軍屯棉田整地平地鬆地皆提前完成,趁著偶爾天暖,便提前四日完成了種棉,西邊糧食種的更多些,有些地方今年新種棉花,不甚熟練,好在有調熟手相助,雖略慢,也提前一日完成,唯有湛盧一所校尉隻知種糧,於種棉一事懈怠,言語責備無效,已將之免除職務,另有涉嫌徇私之事若乾,多是論功不均,勝邪部正一一查處,有兩件牽扯八部官吏,也已知會監察司同查。”

衛燕歌知道衛薔無論軍政最看重的就是官吏能與廉,便詳細講了些今年軍屯時的不諧之事,也將應對講了個清楚。

“好!”

衛薔聽得很滿意,十幾年來,她從不怕出錯,隻要願揭錯,敢擔錯,能改錯……便無可畏懼。

“燕歌,把十三州軍屯之事交給你,我很放心。”

衛燕歌摘了頭盔,一頭長卷發束成發辮,如汗血寶馬的馬尾。

一隻手在那馬尾上摩挲了兩下。

是衛薔的手。

於是衛燕歌笑了,有些赧然,藍色的眼睛頓時澄澈起來。

再不像什麼狼王,更像一個回了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