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我入一品門庭,如何還要...)(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8608 字 5個月前

伍晴娘一時無言。

定遠公府的酒不是酒,是能迷了人魂的藥,自從那日回來,兄長他就一門心思讓她去北疆,從前為她攢下的兩屋嫁妝都打算兌成金銀讓她帶走。

說實話,伍晴娘確實想去,卻沒想到自己兄長這般急不可耐,仿佛那北疆是個經中樂土般的好地方。

“就這般說定了,明日我送你去。”

“大兄,我去了教她們什麼?算學我也不過隻知道些皮毛……”

伍顯文耷拉著眉眼假裝聽不見,出了屋從偏房裡拿了一個包袱又回來了。

“這是我本來給你做了回門穿著看打妹婿的,你明日就穿著去。”

伍晴娘打開包袱,隻見裡麵是青色繡錦的羅衣,大片的纏枝石榴花紅亮亮地在上麵。

這還不算,伍顯文袖子一抖,從裡麵掏出一枚玉簪。

“這是蜀工造的簪子,你戴這個去,體體麵麵地當你的夫子去。”

伍晴娘還在猶豫,小聲說了“大兄”二字。

將玉簪塞在妹妹手上,伍顯文麵上有些得意:“我從前剛到長安時也想尋個世家私學坐館,可惜旁人都嫌我為人木訥,不肯讓我教那些世家子,木訥又如何?世家子不能叫我一聲夫子,世家女子也得喊我小妹一聲授業恩師,天下教出男官者芸芸,又有幾個教過真正為政一方的女子?那些男子不木訥,卻沒我家這樣的妹妹。”

自家阿兄話已至此,伍晴娘又那還能自卑於身份?隻能點燈看書看到半夜,又寫寫畫畫了一番,第二日上午伍顯文下朝之後特意請假回了家,駕著自家的小車送她去定遠公府。

旌善坊左近是東都城中真正達官顯貴之地,上次來,伍晴娘滿心擔心阿兄,今日卻有了閒情看這些有遮天蔽日之氣的高牆。

來往馬車皆極豪奢,伍家這路上極常見的青皮小車倒有些顯眼。

坊門處有衛兵把守,一輛極美的雕花大車擋住了大半坊門,似與人有些爭執。

“並非下官有意刁難,實在是定遠公大人有令,凡是去往定遠公府的車馬一概不可進旌善坊。”

一中年男子穿著綢衣作豪門管事打扮,厲聲道:“禮部侍郎鄭大人家眷,你一小小坊衛也敢阻攔?”

為妹妹坐在車前打馬的伍顯文津津有味地聽了一回兒,繞到自家車邊跟妹妹小聲說:“自己女兒被人搶了沒看見威風,如今把威風使到定遠公家門口了,鄭胖子怎麼就沒想明白,皇後不好惹,那定遠公不比皇後更凶狠千倍?”

能被衛薔一眼相中了腦袋,伍顯文的腦袋果然非同尋常。

眼見還要爭論不休,伍顯文走上前道:“我家乃是定遠公請所請伍夫子。”

那坊衛眼前一亮,道:“原來是夫子來了,昨夜國公大人和承影將軍都打過招呼,我們可是從晨起就在等夫子了!”

說完,這坊衛又招來一人,道:“國公大人家請的夫子到了,你們趕緊引進去。”

見自己小妹如此被照顧,伍顯文倒覺比自己被逢迎還要體麵十倍,他對鄭家管事說:

“這位管事還請讓讓,讓我家夫子先過去。”

我家夫子!嘖,喚起來都覺得舒心。

那鄭家管事想來是在東都橫行慣了,又哪受過這等氣?加之伍顯文一貫除了恩師府上哪裡都不去,相貌又毫無可記之處,這人竟完全認不出這人是自己主家的同僚。

他眉毛一抬,冷笑道:“也不知道哪來的窮酸,也敢讓人讓道,你可知馬車裡坐得是誰麼?!”

“車裡是誰定遠公也不見呀,要麼你闖進去,要麼你退出去,跟我這路過之人耍什麼橫?”

伍顯文牛心左性,在明堂上指著鄭裘鼻子罵也不是一回兩回,哪會給鄭裘家的管事好臉色看,看著鄭家馬車一側能讓自家馬車過去,轉身就回去催馬。

鄭家管事氣急要攔,被坊衛一齊攔住了。

青皮小車擦著雕花華車緩緩而過,伍晴娘原本在車裡低頭坐著,突然抬起了頭。

一根長長的金簪挑開了她車篷的側簾。

半麵天光照進了車篷裡。

“夫子?分明是個窮酸婦人,也敢稱夫子。”

說這話的人也是個女子,她倚在雕花馬車的窗前,露著鳳眼朱唇,她玉琢一般的手上捏著金簪,神態睥睨,說話時,她手中金簪晃了晃,又顯輕慢了十倍。

一身錦繡更是將伍晴娘兄長多年的積累徹底壓了下去。

伍晴娘還未將她的樣子仔細看清楚,她家小車就已經駛到了前麵。

簪長不及,她的車簾終於落下了。

亮了的車中複又暗了下來,伍晴娘還沒回過神,就聽那女子又冷冷說道:

“鄭家女學中的夫子哪個不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也沒有誰敢在朝廷二品誥命麵前如此無禮而過,此等無禮之人也配稱夫子?見不得人的舊羅衣,也敢穿著入國公府?我真為定遠公府擔心,一雙賤鞋臟了寶地。”

伍顯文回身就要罵這婆娘,卻看見自家馬車的前簾被掀開了。

“大兄,停車。”

伍晴娘的手有些抖。

阿兄專門選的新鞋踩在旌善坊的地上,伍晴娘沒有回頭,下車的時候她扶了一下腦後的玉簪,低頭時竟然笑了。

笑了,手就不那麼抖了。

伍顯文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妹妹自己走向定遠公府的大門,一邊走還一邊大聲說道:

“我入一品門庭,如何還要跟被攔在門前的二品誥命行禮?素衣也好,舊衣也罷,你腳上的鞋再貴,終究我是國公府座上賓,你是坊外不速客。”

這段路伍晴娘得自己走,

她沒有見不得人。

她走得完。

正巧衛薔來門口迎人,正見了此一幕,她不禁笑著行了一禮,說道:

“伍夫子,我國公府上下可是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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