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蔚仿佛聽懂了,卻又有些茫然:“我送了五百貫錢,十匹新綾,還有老夫人給孩子的白玉擺件……要不,我也送、送些豬?”
“豬”字一出,恍惚間,陸蔚覺得自己不是要往國公府送禮,而是要去慰勞軍中兵卒。
對,他從前送的這些,是給陸家女兒們的。
裴道真笑了一聲:“送什麼自有縣公你自己想,不過,縣公你竟還沒看透定遠公是何等貪財吝嗇之人?五百貫錢……我家小女隻一人,我就送將千兩白銀藏在殺好的羊腹之中,你陸氏十一名女子,想定遠公收了五百貫就一概厚待之?至於綾羅擺件?你還指望定遠公給你出人做衣、擦拭擺件不成?”
錢當然還是要送的,想要定遠公幫忙,不送很多錢可怎麼辦?
陸蔚歎了口氣,道:“難不成讓我在豬腹中塞上萬貫?世兄,你家中嬌養女兒可費千金,我家……郡公夫人還想見……唉。”
他此時再看裴道真,心中又多了幾分同病相憐之苦。
定遠公,不僅難與之為敵,更難與之相交,真正猛於虎也。
“縣公隻管記住,簡薄瑣碎,是幫助照應豐州官員,簡薄到無人放在眼中最好,至於其中……”
裴道真又斟茶自飲。
這一日午後,陸蔚的弟弟帶著三大車到了旌善坊門口。
看著陸氏送來的禮單,衛薔笑了。
“絲被,窗紗,紙筆,麥麵,菜蔬、山珍……還有生豬兩口,說是知我在東都忙於公事,他自願送來給豐州待選官開銷,這保寧縣公竟是如此體貼周到之人?”
她今日仍是無椅子可坐,隻坐在園中樹下,身邊圍了一群人。
薛洗月會算賬,衛薔乾脆將承影部一支數百人的開銷讓她來算,權作練習,伍晴娘剛教完課,坐在對麵石凳上為薛洗月勘錯。
明日崔夫人就要到了,衛清歌收拾好了彆院也在等著家主餘下吩咐。
衛行歌道:“此禮單與平時不同,才送來府中,守坊門之人掀開財物看了一眼,絲被中藏有錦盒,應是裝了金銀之物。”
“確實不一樣,急我之所急,挺好,收了。”
衛行歌去傳信,衛薔從石凳上站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肩頸,手中還拈這那份禮單。
“難怪今日裴道真來看她女兒還特意說了於崇疑心我與陳相公勾結。於崇疑心是來,他將如何送禮說出去是往,一番來往他拆了說一半,既表了功,又不顯諂媚。”
說著,衛薔搖頭一笑:“裴道真也是赤誠之人,說是服了我,就諸事都為我考慮,這等助我從其他世家身上刮來之事,他從前可絕不肯做,如今做之前也毫無聲息,知我所想,行事在前,實在是良助。有陸蔚帶頭,我也不必再去各家要錢糧,他們自然會送上門來。”
想要招攬伍顯文,是看中了他的頭腦,相比起來,招攬裴道真不過是見他有愛女之心不願與世家合流,才順勢而為之,誰能想到他竟然成了幫手呢?
“沒想到當日一盤蒸豬頭,竟為我賺來如此一君子。”
聽衛薔如此盛讚裴道真,薛洗月看了一眼伍晴娘,兩人皆有些惶惶,裴大人替國公大人算計世家,這些事情是她們能聽的嗎?
“家主,既然這樣,以後再有你想招攬之人,我們都請他吃豬頭吧。”就在她們忐忑之時,衛清歌突然開口說道。
伍晴娘:……
薛洗月:……
“頑皮,吃過豬頭就能是裴大人這般人物了?”
聽見國公大人如此說,薛洗月心中鬆了一口氣,在靈州時她從堂兄處借來兩卷《三國誌》讀過,心中極為崇敬書中一眾謀主,在她眼裡,裴大人對國公大人之心就如文若對孟德,此乃知己,與豬頭有何乾係?
衛薔卻又繼續說道:“須要蒸到酥爛,甚是廢柴,就去南市那家食肆買來就好,記得多帶些蒜醬回來。”
薛洗月,名中有皓月麵若細白瓷,此時,這瓷似乎正在裂開。
趕在宵禁之前,伍顯文接了妹妹回家。
回到家中,伍晴娘放下今日國公大人借給自己的書,看向自己的大兄。
伍顯文以為自己腳上沾了泥,還抬鞋低頭看了看。
“晴娘?阿兄何處不妥當?”
“阿兄,今日定遠公召了我去,讓我聽了她與人議事。”
伍顯文大喜過望:“這才幾日,晴娘你就得了定遠公愛重,好事啊!可是聽了什麼機密之事?定遠公要你轉告與我?”
“阿兄。”伍晴娘想想那樹下所見所聞,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若真想我們兄妹二人去北疆與國公大人處效力,還有一關要過。”
眨眨小眼睛,伍顯文看著自家妹妹神色堅決:
“我們必要讓國公大人請我們吃一頓蒸豬頭,蒸酥爛的,從南市食肆買來,還要帶蒜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