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皇後娘娘,你也聽見了,...)(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7601 字 4個月前

長春堂內很靜, 左右原本坐了幾位皇後親近的命婦,此時都不敢說話。

百鳥爐內香氣嫋嫋,輕煙直直向上, 可見是細風都不敢輕舉妄動。

皇後看向自己的手指。

“在你們眼裡,心中之誌大過皇後所命……”

她話未說完, 堂中一側突然傳來笑聲, 笑得很是歡悅。

人們轉頭看去,隻見末座一穿著蔥綠衫的婦人正摸著案幾在笑。

皇後淺淺一歎,道:“阮氏,你在笑什麼?”

那婦人整了整裙子站起來,笑著說:“回稟皇後娘娘, 我從前在鄉下聽老人講過冠軍侯霍去病的事兒,哎呀,今天我聽皇後您和其他夫人們講什麼金簪玉佩的,我一個字都不懂, 可算有一個我能聽懂的事兒了, 我一心裡一歡喜就笑了。”

“歡喜?不過有個能聽懂的舊事就讓你歡喜?”

皇後尤帶著怒意, 那婦人卻仿佛毫無所覺, 還笑嘻嘻地說:“我不光能聽懂,這還演上了呢, 我知道冠軍侯是大將軍衛青養大的,衛青是皇後的哥哥,咱們定遠公也是皇後的姐姐, 這承影將軍也是定遠公養大的, 眼前不就是活脫脫一出霍去病對皇後說不想成家的戲碼?巧了, 定遠公也姓衛。”

這婦人說話皆是白字,穿得又簡單, 通身僅有一枚金簪一隻銀鐲,可見出身微寒,這樣的一個人在皇後麵前卻毫無懼色,談笑自若,說到高興處還一拍大腿。

皇後看著她,竟一時不知是氣是笑。

“烈侯乃是孝武衛皇後的弟弟!你小時聽故事都未聽個齊全,有什麼好歡喜的?再說何止定遠公姓衛?我……現在的衛氏祖上就是烈侯次子衛不疑之後。”

“烈侯?”那夫人茫然四顧,被人提醒才知道原來烈侯說的就是衛青。

她立時拍掌笑著說道:“原來竟是一家人的故事隔了千百年!皇後娘娘你說當初衛子夫是不是也這般替冠軍侯著急親事?唉,可小輩這麼有誌向,又哪裡管得過來。彆說女將軍這般英雄人物,我娘家那侄子好好的書不讀,非要去做什麼棉布買賣,還想囤著等漲價,誰想到那棉布是越來越便宜,起先還和絲絹同價,現在已經賤了三成,我家嫂子天天又哭又鬨,又能如何?隻能賣嫁妝替兒子還賬,幸好我家郎君現在好歹是個官,一百二百文,我還能接濟一下,隻是我家郎君過得苦,上月要買紙,跟我要錢,我剛給了嫂子,沒辦法,忍了半個月沒點油燈,省出的油錢給他換了紙。”

饒是承影將軍精通軍事,對戰場上風吹草動都了然在胸,也實在是不明白這婦人說如何從她身上一口氣繞到了給她家郎君買紙。

皇後被她東拉西扯說得笑了:“阮氏,你不是說過家嫂子嫁給你大兄隻帶了一頭豬,到現在十幾年了,那豬早就換了肉,她哪還有能賣的嫁妝?”

剛剛還笑容滿麵的阮氏呆立在原地。

“對啊,我嫂子哪來的嫁妝?”

一時間哄堂大笑。

被阮氏這般一攪,皇後看向衛燕歌也少了幾分怒意。

“承影將軍,蠻族不滅,不言成家,此話我替你記下了,冠軍侯昔年說了此話,可最終……”

霍去病英年早逝,兩漢數百年間匈奴也一直未被滅儘,直到漢亡之後,晉時衣冠南渡,五胡建十六國,其中就有匈奴兩部各自立國。

“豪言壯語誰都愛聽,可人世浮沉,事與願違,亦非罕見之事。”

說此言時,皇後又麵帶淺笑,偏偏口中說出之言不能細思,簡直是在說讓衛燕歌小心點不要早死。

“什麼事與願違?”

堂外,一女子聲音朗朗。

還站在堂上的阮氏眼睜睜看著剛剛還從容坐著的皇後娘娘瞬間挺直了脊背。

她轉過頭,隻見一人逆著光大步走進堂中。

還沒看清那人的樣子,阮氏先看見了那人腰間的長刀。

長裙不便於在宮苑中往來行走,所以,今日衛薔穿得還是一貫的袍服款式,淺紫色錦袍繡了大片銀白團花,配了一玉質小冠,端的是豐神俊朗,威風堂堂。

“皇後,你在說什麼事與願違?誰事與願違?一保家衛國之將領,如何才是事與願違?是說定遠軍不能儘滅蠻族?還是嘔心瀝血以肉身抗蠻族的將領要早早馬革裹屍?你不如說我要事與願違,我早早死在了北疆不是更趁你心意?”

說話間,她在堂中站定,攜威帶勢,令人不敢直觀。

夾槍帶棒一通說完,她潦草行了一禮又說道:

“您可要好好受我的禮,受一次少一次,畢竟若不是我事與願違,就是皇後娘娘你要事與願違了。”

一見衛薔,衛薇隻覺連堂中的焚香都變得擾人起來,盯著衛薔的臉,她說:

“定遠公此話何意?”

“怕是要讓皇後娘娘事與願違之意。”

一來一往,堂中已是劍拔弩張。

衛薇轉眸看向衛燕歌,忽而一笑,道:“定遠公你來得正好,承影將軍自承有冠軍侯之誌,蠻族不滅,不言成家,你在北疆養出了一個千裡駒啊。”

聽清了衛薇說了什麼,衛薔的手指在刀柄上摩挲了一下,並沒有轉頭去看還單膝跪地的衛燕歌。

隻道:“哦?那皇後娘娘讓承影將軍一直跪在地上是為微臣得一千裡駒而歡喜了?”

歡喜?

皇後又道:“我自然為我大梁有此等有誌之將歡喜,可越是歡喜,那大理寺少卿杜明辛毀人名聲之舉就越不能輕恕,恰好定遠公你來了,你說,大理寺少卿假傳自己與承影將軍斷袖之言,汙蔑朝廷命官,該如何處置?我本想讓杜少卿娶了承影將軍,可承影將軍不願成家,那杜少卿難道就要輕輕放過不成?”

衛薔終於看向了衛燕歌。

此番傾軋,竟是要毀了她想給燕歌的那份喜樂。

她又看向跪在堂外的杜光義,冷冷一笑,道:

“我還從未聽說要懲戒一個人,竟然是要送他一個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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