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啟恒站在她身後道:“天氣熱了,你這麵罩看著氣悶,我找了匠人打了一副金遮麵,你來試試,哪有不妥,立時就改了。”
錯了,不是嚴父,是一慈父。
衛瑾瑜有些呆愣,看那放在盤中金光璀璨的金色麵具,手中微微生出了汗。
“王爺師父,你這也太破費了。”
男人搖頭道:“我身在皇家,生來就吃穿不儘,給你做個麵罩算得上什麼破費?”
說完,趙啟恒自己淨了手,拉開了衛瑾瑜腦後的繩子。
“看,你額頭上果然都沁了汗。”
衛瑾瑜整片額頭往下都是可怖的疤痕,趙啟恒卻毫無所覺,又取了帕子要她擦汗。
矮了半個頭的“少年”連忙退後一步,搶過帕子說:“我自己來。”
看她竟然有幾分生澀拘束,趙啟恒仔細看著她的臉,有些不滿道:“我送了那麼多祛疤的藥膏去北疆,怎麼竟完全無效?既然沒有效用,你寫信時應告知於我,我再去尋旁的。”
那些藥自然是不錯的,隻是沒用在自己身上。
衛瑾瑜憨憨一笑,說:“我倒覺得我頭上的傷比從前淡了許多,王爺師父你這是關心則亂了。”
黃金打造的麵罩比她原來的要輕薄許多,上麵還雕了麒麟紋,小心戴在臉上,看著鏡中,竟然依稀可辨是個帶了富貴氣的俊美少年。
趙啟恒左右看看,滿意地點點頭:“照著這個樣子再給你做幾個,換了不同紋樣來戴,你喜歡海棠,給你做一個海棠紋的,要覺得女氣,就在家裡自己戴著。”
這般放縱體貼,親爹養兒也不過如此了,衛瑾瑜心下感動,隻想給自己這王爺師父養老送終。
心中又為自己姑母可惜起來,舍去身份不說,自家王爺師父還是挺會照顧人的,養在家裡不比找一澡都不愛洗的莽漢要好多了?
她對著鏡子裡的趙啟恒嘿嘿直笑:
“不如王爺師父再給我做一個刻了孫悟空大鬨天宮的?到時我無聊了,看看鏡子就當看了話本。”
看著已經長大了少年,趙啟恒有些無奈地說:“都快要娶親的人了,怎麼還這般貪玩?”
過了一會兒,衛瑾瑜照完了鏡子回過頭,就見趙啟恒正小聲問工匠:“大鬨天宮是難一些,三打白骨精可能做?”
……真乃絕世慈父。
戴著新得的金麵具回定遠公府,衛瑾瑜遠遠就看著一縮肩低頭的男人從門內出來。
“喲,伍侍郎,許久不見,怎麼不在府中等著伍夫子下課再一並回去?”
因之前大雨連綿,各處報災,伍顯文少登定遠公府,有時來不及接自家妹妹,就乾脆讓她住在了國公府中。
今日難得登門,也是行色匆匆來去如風。
抬起頭眨眨小眼睛,伍顯文認出了眼前的人是定遠公世子,他點點頭打了聲招呼就要離開。
衛瑾瑜看著他騎馬而去的背影,不禁若有所思。
聽說戶部這兩日沒那麼忙了,怎麼這伍侍郎連眼睛都熬黑了?
深夜,永豐坊,一道人影從鄭宅後院閃過。
有過兩日,“鄭衷兒子府上搜出南吳兵器”一事鬨得甚囂塵上,前青州府刺史鄭衷被責令押解入東都,禮部侍郎鄭裘停職待查。
陳伯橫陳相公家中幾乎塞滿了為鄭家求情之人,他一概不見,一言不發。
“相公,有人送來一封信。”
陳伯橫原本坐在淨室之中,聞言站了起來。
外麵的仆從低聲說道:“信上署名是望春舊友。”
淨室的門打開,陳伯橫抽了那封信又將門關上了。
“薑假仙兒!我就知道鄭家這事是你的手筆!想要鄭氏,我就要提西北震懾羌人一事?你何時竟變得如此關心兵事了?”
笑罵完了,他看著信封上的字,悠悠一歎。
望春,玉蘭的彆名。
昔年長安玉蘭閣,白衣薑郎和陳家郎君聯詩對曲。
細數起來已是四十多年前的舊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