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萬貫,我們可以從各地買糧,可一千多萬貫,我們北疆根本消化不掉,給官兵發餉?那北疆必然物價飛漲,買這麼多的糧,北疆吃不完不說,中原的糧價也會傷民,忘了你顧師說的嗎?不能流通的錢便不是錢,我們不必為這幾百萬貫自己毀了我們在北疆一手所創的體係。”
衛清歌大概聽懂了,點點頭說:“原來錢多了也不好。”
李若靈寶也聽懂了,她在心裡算了算,越發覺得這世間在自己眼中都變得通透起來,原來不止寫信能救人,錢多還能害人。
“五百萬貫能打四次北蠻,一百二十五萬貫一次……”薛洗月抱著頭想了半天,突然說道,“為何北疆的軍費用度隻是西北的一半?”
衛薔看向她,笑著說:“不懂就自去問伍郎君,他掌管戶部多年,能告訴你其中道理,要是聽了還不懂。等你到了北疆,我安排你進財部,你好好學,自然就知道了。”
一旁衛清歌突然笑出了聲:“家主也不喜這些算來算去的,我小時候用算題問她,她總是見了就跑。”
堂堂鎮國定遠公的老底被人隨手揭開,她也不見生氣,隻是擺手道:“術業有專攻,這等精細事自然該比我擅長之人去做呀。”
崔瑤先笑出了聲。
薛洗月和李若靈寶對視了一眼,見對方都在咬著下嘴唇憋笑。
正在說笑時,薛驚河自院門外走了進來,他還沒進院門,衛薔已經先皺起了眉。
衛瑾瑜站了起來。
衛清歌也抓緊了懷中的劍。
“薛大,你身上的血是怎麼回事?”
薛驚河擺擺手,將自沾血的袍角撩起:“哦,韓家四百餘人欲奪通門東逃,正好被我碰見了。”
韓家,兩京十三世家中的綏州韓氏。
崔瑤歎了口氣道:“韓氏據兩州之地,朝中為官者寥寥,卻私有鐵礦將綏州城打造得似國中之國……隻怕也正是知道自己定會被下手,才有此遭。”
率幾百人就想從東都城內衝殺出去逃回綏州,韓家一乾人等的下場已然注定。
薛驚河將一包袱放在衛薔麵前石桌上,因他之前的話語和一身的血氣,李若靈寶小心退了半步,生怕那包袱打開就露出了韓家幾顆人頭。
卻見薛驚河自己親手打開,露出的幾個還冒著熱氣的紙包:“要不是聽說這家賣的見風消很是地道,我也不會遇到韓家奪門。”
見風消是以糖、桃仁和胡麻為餡兒做的燙麵糕餅,蓬鬆酥軟,因要以油炸,多是豪門大戶裡才吃的點心,唯有東邊通門處有一家食肆好做這些平常見不到的糕餅。
衛薔笑著給衛瑾瑜遞了一個,說:“買了這麼多,薛大你今日是破費了。”
“沒有沒有,那韓家與以人為盾牆,抓了這家食肆店家的兒子,被我一把搶了回來,這些糕餅都是店家所贈,你們隻管吃,不必為我心疼。”
這般說著,薛驚河的臉上帶著兩分得意之色。
衛薔又拿起一塊扁了的油糕,撕下一半,另一半要給衛清歌,卻被薛驚河長臂一撈就接了過去。
將油糕放進嘴裡,薛驚河說道:“韓家的兵刃著實不錯,若不是趙源嗣早有埋伏,怕是真能跑出去兩個人。”
說著,他從背後解了把刀下來。
衛薔看著刀先笑了:“旁人是拚殺場裡七進七出,你倒是連吃帶拿。”
薛驚河哈哈一笑,又拿起一塊“見風消”問衛薔要不要分著吃,衛薔擺擺手,她這一口已經足夠,薛驚河便又自己三兩口將一塊點心吃了。
韓家的刀確實做的不錯,隻看手中這把,絕對不是尋常部曲所用。
衛薔摸了摸刀脊,道:“我南下之時路過韓家,見過他們家中高牆深院,部曲精健,韓家幾個二郎也自認有統兵之才,既然又有錢財之豐,又有兵刃之利,今日又這般匆匆忙忙要離開東都,韓家怕是有了反心。”
她的語氣平平淡淡,卻像是一道驚雷劈下。
薛驚河一下站了起來,綏州距離西北四州極近,若是韓家在綏州作亂,難保羌人不趁機起事。
“衛二,你說的可是真的?”
“若是韓家起兵造反,朝中定然會給你們西北調撥錢糧,倒是省了些許功夫。”
薛驚河的嘴裡還有糖漬餘味,卻見坐在梧桐樹影中的女子輕聲道“”
“薛大,吃完了這些見風消,你便啟程回去吧。”
且不說明德將軍薛驚河往西歸去,隻說過了四日四夜,聖人終於醒了。
待修養了兩日,他終於知道了這短短時日都發生了什麼。
伍顯文辭官狀告世家侵占鹽池鐵礦。
一眾世家大臣被責令停職待審。
皇後派人接掌了刑部和禦史台。
綏州韓家四百人欲衝出東都,被當場格殺。
“啟稟聖人,皇後說為防韓家之事重演,已將兩京世家男丁皆關押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