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當不當定遠公,元帥終究...)(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6048 字 3個月前

“好了。”

將馬鞍放在一旁,衛薔打開窗,看見廊下還是細雨不斷。

“崔姨你看過了元婦德的詩文,還沒看過她的策論吧?之前教部要將她的策論刊發北疆各處,被我攔了下來。”

說話間,衛薔站起身,從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了裝在信封中的幾張紙:

“這是我讓李若靈寶抄下來的。”

崔瑤剛好補完了裘衣,手指一轉一扯,取了頭上的扁簪劃斷了連著針的線,將針收好,才展開了那幾張紙。

看完之後,她徐徐出了一口氣。

“元婦德的文章還真不像她本人,通篇讀完如飲茱萸水,這春雨夜裡本有幾分涼意,我竟然看出了熱汗。”

衛薔笑著說:“評卷的幾位大儒也這般說,都以為這人是一五十多歲見過各處興衰的老辣刀筆吏,名字一揭開全傻眼了。”

崔瑤哈哈大笑,好容易斂住了笑容,她道:“你是想用她的辦法?”

衛薔又找出了兩封紅色封條的信,都是衛燕歌派人送來的。

“無論黑水H還是粟末H,皆剛毅非常,元婦德明明沒有去過白山黑水一帶,卻斷言H一族善戰堅毅,若有朝一日各部一統,也必有揮師南下的一日,光她的這份本事,我就得好好想想她的法子能不能用。”

元婦德在策論中說蠻族已經被打怕,不足為懼,海東國逃民愈多,國亦將亂,黑水H各部卻在山水嚴寒之中變得愈發善戰,應派使者與之修好,在想儘辦法將他們內遷漢化。她還說對東北應徐徐圖之,伺機而動。

這些說法與衛薔所想的、與定遠軍內議定的幾乎相合。

可她後而說的,也是真正讓人驚詫的部分。

她說定遠軍應該先西進攻下烏護、甘州烏護,然後南下平定韓逆之亂,自北向南,占下黃河沿岸綏州延州等地,逼迫韓逆繼續向西部逃竄,沿著黃河到隴州鳳州一代,逆黨占下的地方算是大梁失地,定遠軍搶回來,按照定遠公的“征地令”就是她的地盤,定遠軍不需要占下所有的地,隻需要占了綏州和延州,再屯兵鳳州,隻要將北疆的安民法照頒通行,幾年間就能在中原召足夠多的百姓,可“進而謀天下”。

她甚至還評判了一下如今的朝廷對韓氏逆黨久攻不下,隻會讓各處人心浮動,定遠軍隻要陳兵在北,就有被朝廷求著南下的機會,縱然大梁內部無人擅動,南吳的楊氏也非易於之輩。

而北疆可以趁機從鳳州開始沿著西線經營,取漢中,下巴蜀。

隻要定遠軍不稱王,沒有向大梁動兵,便不是逆臣,等大梁分崩,還能舉著給大梁報仇的名號打下去。

比起藺岐生的中規中矩聯合各部的細處,房雲卿的以蠻族攪亂東北各部……甚至崔瑤自己的策論,元婦德的策論更大膽,也更長遠,她仿佛不是在考試,而是在講自己所想的一條路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

能選中這篇文章為策論之首,衛薔的很多想法已經不言自明。

“具體如何做,還要看時事變化,去年此時我還想親領大軍與蠻族胡度堇決戰,如今已經有些不將蠻族放在眼中,北疆走的比我想得更快……先將自己的立足之地經營妥當,再謀取他處,至於是哪一處,說不定得等那處撞到我們手中,我們才能知道。”

第二日,衛薔帶著一百多名進士登上了一座山,這山當地人曾叫作是母子山,被先帝改了名叫“救駕山”。

山算不上陡,也不高,俯視四周,能看見山穀裡生出了一片片的小花。

春風一動,去歲冬天剩下的酸棗已經乾癟了,在乾枯的枝頭輕晃。

看著山頂生出的小樹,衛薔笑著說:“先帝在這裡被困了多日,原來的樹都被砍了生火,這些樹都是後來長的。”

藺岐生摸了摸一棵樹的樹乾,笑著說:“此一戰,救了大梁。”

衛薔看向他:“此一戰隻救了大梁麼?若非此戰,我也不會當定遠公……”

“當不當定遠公,元帥終究會帶著自己麾下鐵騎救了北疆。”

藺岐生如此說著,而色帶著淡淡的笑。

“藺兄說的沒錯,大梁沒派兵,沒給錢,北疆如此局而還是定遠軍打下來的。”說話之人叫楚平疆,麟州人,這次科舉,她名列第四。

沒錯,叫了“楚平疆”的人也是女的,她原本想投軍,可小時候一條腿被蠻族踩斷過,走路略有些跛,才發奮讀書至今日,今科考試,她的律令、詩文兩科都在前三,算學隻錯了一題比總榜第二的藺岐生好不少,若不是策論差了些,崔瑤還坐不穩第三的位置。

衛薔看向其他人,竟然也都覺得藺岐生和楚平疆說的沒錯。

她恍然大悟,這十多年間,北疆不認大梁的人,遠不止她所知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