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氏(“有求於人還是這般模樣,...)(2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6734 字 4個月前

他年少時與那薑假仙兒對坐而談,說世家陳腐不堪,大梁朝政積弊,朝臣隻知謀取私利,薑假仙兒說朝中上下唯有變法可活,可他自己生性憊懶,無濟世之心,亦無濟世隻能。

那時,他陳伯橫是如何說的:“薑師放心,大梁有福,有我陳家伯橫在,待我入朝為官,定能剪除陳腐一掃積弊,讓朝堂上下一心,重振大梁聲威。”

為了出仕,他將自己的那聒噪多言的毛病都硬生生改了。

那時的他何等無知?竟然以為自己改了一個毛病就能成了棟梁之臣,以為自己入了朝就能重振大梁?

如今的薑假仙兒想起此事,隻怕都要在心裡笑他吧?

他躺在榻上,眉目漸漸疏散,竟然曬著同州的太陽就睡了過去。

知道他一路未好好安歇,陳仲橋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卻見自己的仆從站在院門口處低聲說道:“老爺,同州駱家有人拜訪。”

同州駱家?

陳仲橋皺了一下眉頭,同州與河中府隔河相望,同州駱家與河中府陳氏素來守望相助,他若是不見,怕是有落井下石之嫌,可陳仲橋知道駱家人是為何事而來,心裡就怎麼也不想去見了。

四娘如今正在定遠公手下,他為駱氏出頭總不能不顧及她,那定遠公性情何等凶暴他是見識過的,若是連累了四娘,他可怎麼辦?

陳伯橫是欽差,同州為他安排的住處是之前被牛渭強占的一處宅邸,比定遠公如今用的官衙看著還要體麵兩分。

大門外,駱氏眾人已經頂著太陽曬了足足半個時辰。

同州駱家定居同州已經百多年,從前長安為都城之時,同州作為守望京畿之地世家豪門多在此地置辦彆院,後來長安變亂,世家隨著朝廷東遷,時任駱家家主卻正是曾守衛長安的左將軍,長安失守,駱將軍戰死沙場,駱家也無臉東去,一族留守同州,後來在朝中也隻有三四小官。

先前叛軍第一次攻打同州之時,駱家子弟與匡國節度使趙廣存同聲共氣,同州第一次失守,駱家大半隨著趙廣存逃走,剩下老弱婦幼落在了韓複鑾的手中,韓複鑾不欲與世家為敵,將她們安置妥當,隻將駱家的幾個女兒賞給了自己的副將。

待趙廣存奪回同州,駱家子弟又拿回了自己的家財田畝,又將自己失潔的姐妹送給了趙廣存手下。

沒過多久,與韓氏聯手造反的保大節度使牛渭又打下了同州,這次趙廣存連駱家子弟都顧不上,自己帶著殘部逃去了華州的華縣。

牛渭可不像韓複鑾還惦記什麼交好世家,他軍旅出身,深恨世家,駱氏子弟裡骨頭硬的先殺了一批,剩下些不被他看在眼裡的就讓他們做起了仆從之事,每日讓他們給叛軍將領端水洗腳。

這次定遠軍南下攻占了同州,不僅趙廣存想要回到同州,連那些被牛渭折磨得苦不堪言的駱家子弟也想覺自己該拿回自家的家財,沒想到定遠軍竟然對他們理都不理。

他們自恃與定遠公也並非毫無交情,去年豐州競標一事,他們家也是在其中出了大力的,如今定遠公翻臉不認人,駱氏子弟更覺氣憤難當,隻恨這同州上下都落入了定遠公之手,讓他們無處伸冤,陳伯橫做欽差來奉旨平叛正是他們最好的機會。

等了又等,不見陳氏開門相迎,駱家一個子弟恨聲道:

“從前陳家還與我說什麼世代守望相助,也不過如此,見我們落魄了就連門都不讓進,不過是小人!”

他身旁另一人也罵到:“說是煊赫門庭,卻畏懼那悍婦之威,連門都不敢開,也配稱是大梁第一世家?!”

聽駱家的人越罵越難聽,門內仆從看向站門前的二老爺,卻見二老爺的臉上並無不喜之色。

“有求於人還是這般模樣,又如何鬥得過定遠公?”

衛薔覺得陳仲橋看不透時勢,難堪大用,陳仲橋卻也是個識時務之人,或者說,從去年開始,他麵對定遠公就格外識時務,如今陳家和駱家捆在一起都抵不過定遠軍,他為何要去做那送死之事?

此時,門外又傳來一陣吵嚷之聲,是有人正在與駱氏子弟說話。

“駱山樸、駱嶽仁,駱嶽義,我是定遠軍勝邪部訊官周持,今有北疆府州財部書吏駱嶽儉,北疆應州民部巡查駱嶽良,北疆麟州縣學先生駱嶽讓三人告爾等將他三人姐妹六人獻與旁人,後又將之逼死,所行觸犯北疆律法,當收押待審。”

陳仲橋本想回去了,聽了“北疆律法”四個字,站住了腳步。

門外駱家子弟大聲罵到:“我等駱家子,哪裡輪到你們北疆律法來管?哪來的黃毛丫頭,也敢在我們世家麵前耍威風?!”

那個叫周持的人光聽聲音年紀就不大,被人叱罵,她的聲音仍是穩穩的:

“定遠軍占了同州,以北疆安民法約束百姓,有功則傷,有過則罰,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駱家子弟又大聲叱罵起來,言語越發不堪,陳仲橋搖搖頭,正要開門,卻聽那叫周持的小娘子聲音陡然高了一倍:

“你們這般會罵,在破軍麵前怎得沒有半分骨氣?叛軍第一次打過來,你們逃了,讓自己姐妹受儘磋磨,竟然絲毫不知悔改,還將她們送與旁人,禽獸都比你們體麵!怎還敢在這耀武揚威?元帥本想讓你們收了自家細軟禮送出境,沒想到你們竟然一副齷齪心腸都用在了自家女眷身上!在我麵前這般有骨氣,你們自己躺在了趙廣存的床帳上我倒還能誇你們一句敢想敢做,怎麼到那時就是讓姐妹去受苦了?!我今日來找你們的路上還在想,恐怕找不到人了,做出這般畜生不如之事早該羞憤自儘,沒想到你們倒還活奔亂跳,又是我高估了你們!你們問問這旁邊百姓,先是戰亂之時舍了自家姐妹,後來又將自家姐妹送給上官換回家財的,這等人物該怎麼處置?”

聽見有人喊著“抓起來”,那小娘子大聲道:“說得好!我今日就是來抓你們的!同州駱家十六位女眷身死,其中究竟有沒有被爾等逼死的,我定要樁樁件件查個清楚!”

“說得好!”

百姓歡呼聲中,周持令左右將駱氏子弟儘數拿下。

陳仲橋心中也覺暢快,暢快完了又是說不出的憋悶。

一回頭,他見自己的大兄正站在自己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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