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去處(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8332 字 5個月前

大雪之中,尚書令侍郎鄭裘勾結南吳在炭中下毒謀害聖人的消息傳遍洛陽,聽聞聖後大怒將鄭氏上下全部關進大牢,洛陽城中世家無不戰戰兢兢。

兵部職方主事李承續匆匆忙忙走進雲麾將軍府的大門,進了後宅求見自己的嫂子司馬氏。

等了足足一刻,雲麾將軍之妻司馬氏從佛堂中走了出來。

“大嫂,皇後對鄭家動手了,於崇傳信給我說隻怕皇後要對世家趕儘殺絕!”

司馬氏生了一對極淡的眉毛,鵝蛋似的臉上仿佛褪了一層色,連嘴唇都不見絲毫的紅,手中握著念珠,她緩聲道:

“你既然信於崇,又何必來找我?”

李承續急忙道:“大嫂!我自然是聽大嫂的,隻是於崇隻怕有動作,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司馬氏低著頭看手上的念珠,她念了二十多年的佛,仿佛自己真成了無求無欲的尼姑。

過了好一會兒,她慢吞吞道:“自是順其自然,皇後若真有心殺儘世家,我們動了,也不過早死,於崇其人看似豪放,心思極深,他真要做什麼,何必與你說?承繼遠在阜陽,你不過是個主事,無調兵遣將隻能,在他眼裡怕隻不過是一個卒子罷了,不如不動。”

司馬氏說得都對,李承續卻覺心中並未平息,他確實隻是個兵部主事,可若於崇要舉事,也得與他相商。

坐在他對麵的司馬氏看也沒看他一眼,又輕聲道:“我知你心中不忿,你要知道李家現下的依仗是何處,除了你們夫妻四處遊走之外,李家從未參與到世家與皇後的相爭之中,如今寶兒在定遠公手下為親信,這便是李家最大的依仗,柳氏才走了不到兩月,皇後就動了鄭家,你以為是她之前不想動麼?我倒猜想她是忌憚鄭蘭娘在北疆為官,柳氏一去不回,可見鄭蘭娘並未將鄭家放在眼中,她自然動了。陳相公去了長安一去不會,有掛印而去之嫌,皇後何曾動過河中陳氏?”

聽司馬氏這麼說,李承續的眼睛已經瞪大了:“大嫂,皇後與定遠公一向不和,怎會這般忌憚?”

“皇後在朝上罵定遠公罵了無數次,何曾真正動過定遠公,甚至定遠公的親信?你不要聽皇後說了什麼,你要看她做了什麼,陸氏在定遠公眼皮子底下占太原這麼多年,想來與陸氏曾借糧給北疆不無關係,定遠公是個愛護部下又感念恩情之人,我這局外人都能看出來,皇後是她的同胞親妹,怎能不知?”

手中的念珠緩緩轉動,司馬氏最後說道:“隻要寶兒還在定遠公的眼前,還與我們通著信,隻要你彆妄動,皇後就不會動李家。”

李承續走了,司馬氏抬起頭,看著空蕩蕩的小廳。

上月,她號稱是寄了自己手抄的經書去北疆給寶兒,實則是將自己父親司馬循整理的史書加了個經書的封送了過去。

從她嫁到李家起,她就要為李家著想,有了阿父的史書,還有寶兒,想來能護著李家上下周全。

緩緩站起身,司馬五色向佛堂走去。

南人北上,一群人先想著他們攻打洛陽,何其可笑,南吳大軍在淮水一帶,南吳真的節節進逼自然要向東攻下淮水沿線的潁州和宿州,好讓自己的大軍北渡。

定遠軍即將打敗荊逆占下宿州,到時就算朝廷沒有詔令,隻要承繼肯低頭,定遠軍自然會與南人對上。

跪在佛像前,司馬五色低下頭,想起自己年少時阿父看重了薑清玄的外孫衛錚衛大郎,動過許配的心思,樂遊原上,司馬五色掀開車簾,看見穿著白袍的少年縱馬而去。

第二日,就傳來了聖人要給衛大郎賜婚郡主的消息,恰好李家求娶,阿父就將自己匆匆嫁入李家。

那之後許多年,司馬五色都想過,如果不是自己曾見了衛錚一麵,大概也不會在佛前跪了這麼久吧?

明明已經是李家婦,卻還記得當年的心動,這是她的罪業。

“第一願,願信女郎君李承繼平安。”

“第二願,願信女之女李若靈寶得衛氏重用,仕途坦蕩。”

“第三願,願衛家大郎君在極樂界得佛祖庇佑。”

想完,她誦《地藏經》百遍,又以針刺手指得血,用血抄了一卷《地藏經》。

……

聽到有人讓自己去撈鄭裘好與兩京世家結交的時候,趙啟悠裝傻成了真傻。

他那皇嫂眼看就要鄭家亡族滅種,還讓自己跟皇嫂對著乾?彆說能不能撈出那姓鄭的豬,自己說不得都小命不保!

就算是自己特意挑了蠢的來身邊,這也實在蠢得太純正了吧?

“皇嫂要殺他,那定是鄭裘不對,我為何要去救一罪人?”

他反問那蠢貨,那蠢貨竟要說什麼牝雞司晨,嚇得他直接拿起牆上的寶劍將人砍了出去。

人可以蠢,但是不能害人呀!

好歹平複了心緒,趙啟悠躺在榻上心裡默默盤算最近的事。

南吳打過來那事兒不用想,以定遠公的性子說不定單槍匹馬就去把南吳的兵給滅了,在這個關頭他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嫂抓了鄭裘,是真要對世家動手麼?

趙啟悠晃了晃腳,他離開北疆之後本以為和北疆斷了聯係,不曾想裴七竟然隔半年就將《繡天記》和《平虜冊》寄過來,《平虜冊》出完之後,那作者又寫了《征白山》,寫的是一叫秦長安的窮酸書生到北疆後被指為白山的一名書吏去了白山的所見所聞。

秦長安比起之前的三位主角實在是太過平凡,仿佛在隨便哪個隻需一文錢就能喝一壺熱水的攤子上就能看見這麼一個書生,他科舉不利想要坐館開私塾卻得罪了當地豪強,聽說北疆在招人,便去了。

他自以為北疆都是昏聵無知的俗人,焉知到了北疆考科舉也沒考上,就在他在北疆潦倒之時州府恰好開了吏試,秦長安考上了書吏才知道是要去白山的。

坐火車去了幽州,再從幽州去白山,他看見了廣袤的田壟變成了密密的叢林,路過營州他看見營州百姓正在墾荒,暮色四合,十歲的孩子一邊幫父母揀地裡的樹根和碎石,一邊背著《水經注》。

路上的每一步秦長安都看見了不同的風景,真到了白山,實務壓身,看書之人又能透過他的眼去看著白山是如何一點一滴變好的。

這本書中沒有什麼英雄豪俠,沒有義膽豪情,也沒什麼危險之處,趙啟悠竟然也津津有味地看了一本又一本。

洛陽城中其實也有枕芳君的書,隻不過比北疆晚了九個多月,比起裴七,趙啟悠自然覺得自己看得晚了,可路過書肆看著那些等書等到頭發都要掉光的書生,趙啟悠又覺得舒坦。

除了寫了幾本名書的枕芳君之外,北疆這些年著實多了不少的寫書之人,有一人名叫“北辰君”,所著《封狼居胥》寫的定遠軍如何驅趕蠻人的,每一場戰鬥都寫得極為精彩,仿佛其人正在戰場之中,書傳到洛陽,除了書生之外連金吾衛的將領都喜歡得不得了。

趙啟悠曾經聽鎮國大將軍趙源嗣說過書中句子,心中想著這趙源嗣雖然被派去汴州練兵,隻怕也是日日盼著書能到吧。

洛陽不少人猜測“北辰君”定然是定遠軍中的哪位大將,揮舞大刀滿是男子氣概。趙啟悠卻知道此人是女子,名叫林盼兒,倒也確實是將軍——原北疆定遠軍泰阿部大隊長,受傷退伍之後在北疆的軍武堂做夫子。

裴七曾特意見過此人,生得不高,缺了一隻手,隻用左手寫出了這等驚世之作。

還有一個新的寫書人叫“露月夫子”,寫的是世情之書,一冊一個故事,統叫《風月薈》講的一男一女如何喜結連理,有軍中同袍,女子上門求親被男子以為是要切磋,有世仇之家,年輕男女卻一見生情,有書院同學,男子喜歡上同學自知不該,每日念經入睡,回家卻見同學扮作男子與妹妹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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