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驚濤(1 / 2)

衛家女 三水小草 10269 字 6個月前

身上披著白色裘衣的瘦高女子從薛驚河手裡接過他的長弓,在手裡掂了掂:

“你從一石弓一日一日練到用這天下獨一份的大弓,怎麼就灰心喪氣起來?”

她麵上帶著笑,作勢拉弓:

“行軍打仗有誰是毫發無損的?我當初被魯哥幾乎劈成兩半,被燕歌綁在身前東奔西逃,每次醒來看見的天都不同,那時我也沒想過自己會拿不起刀。”

將弓拉到半圓,對著晦暗蒼天射出空弦,清越弦鳴隱隱帶著殺氣,她回頭看向薛驚河,麵上帶著笑:

“要麼死於今日之戰場,要麼死於他日之戰場,總要死在戰場上,沒有揮刀,沒有參戰,就等著下一次的生死之爭。薛大傻,你出身將門,竟然在此時膽怯了?”

薛驚河從衛薔的手裡奪回自己的弓,他身體還虛弱,衛薔輕輕鬆手,目送巨弓回到它主人手裡。

“我記得你這把弓叫‘破霜月’,你慢慢來,它會等你。”

薛驚河愛惜地摸了下自己的弓,他素來心大,惆悵自憐也在一時,現在心中的頹然之氣散了大半:

“一年,衛二,我定再讓你看我如何破霜月。”

說完,他看向衛薔的腰間:“衛二,我還一直不知你這刀叫什麼名字。”

衛薔反手將腰間的刀取下,看了一眼被布條層層包裹的劍鞘,她挑眉一笑:

“再等……六年,我告訴你這刀的名字。”

“六年?”薛驚河驚訝地湊近那把刀,“衛二你不會給這刀取個什麼見不得人的名字吧?”

“哈。”衛薔笑了一聲,將刀重新掛了回去,握住刀柄,她另一隻手突然抽向薛驚河的肩膀,薛驚河連忙後退,因為身子還弱,晃了兩下。

“趕緊將身子養好,身子這麼弱,心思倒不少。”

“衛二你等著,我不光要練好身子,我還要讓你敗在我弓下。”

“好啊,我等著。”

衛薔倚牆站著,對著薛驚河抬了抬下巴:

“你倒是快點練。”

幾隻雀鳥站在牆頭東張西望,看見一個男子背著一把弓繞著院子走了好久,每走幾圈都要笑著與牆邊的女子說幾句話。

與此同時,景陵城中,衛清歌站在高台上,高聲念著跪在地上的人都犯了何罪。

“戰時囤積居奇”

“戰時散播謠言動搖民心”

“戰時衝撞關卡”

“私通南吳傳遞消息”

“戰時搶占百姓土地房產”

“南吳細作刺殺守城將領”

年輕的女子臉上是一片冷肅的淡漠:“以上六十八人殺無赦,行刑!”

台上的掙紮聲頓時消失,隻能聽見一片人頭斬落聲。

有血濺到了衛清歌的臉上,她動也未動。

人群中突然有一男子掏出匕首意欲殺人。

衛清歌跳下高台,劍已經在她手中。

鮮血噴湧,她拔出紮在男人脖子上的劍。

“第六十九人,罪名意欲屠殺百姓動搖民心,依《安民法》殺無赦。”

觀刑的百姓們仿佛被凍住了。

衛清歌收劍回鞘,長發一甩,看向周圍的百姓。

“從今以後,安複兩州是定遠公治下,《安民法》早就貼在門口,若是不懂,從今日起十日內每天有人宣講兩個時辰,人人皆可去聽。”

人群中還是連喘氣聲都沒有。

這些日子他們也是見過大戰的,自認為膽子也大了些,見了些市麵,今日才知道那些對他們笑眯眯的定遠軍到底是什麼人。

有菩薩麵孔,也有修羅手段。

州府衙門裡,陳重遠帶著一群工布兵士看著今日的行刑,見衛將軍竟然有此等氣魄,陳重遠身旁幾個人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大隊長。

他們大隊長的心思,從他每月都寫信給衛將軍的時候他們都是看見的,本以為這位衛家將軍年紀小些,現在看,姓衛的,果然是姓衛的。

陳重遠看著衛清歌,摸了摸手中的□□。

現在說元帥治下是北疆早就不合適了,元帥意在天下,無數人也都願投身大業之中,元帥麾下最早的承影將軍、泰阿將軍是如此,清歌也是如此。

隻不過定遠軍走得太快,承影將軍、泰阿將軍都隨著元帥征戰四方,再過幾年元帥大整軍紀,勝邪將軍應運而生,再往後,元帥會做天下之主,更年輕的衛家女們就要為元帥設想的“天下人人一等”去爭,比清歌小一點的雨歌姑娘已經走科舉之路入了民部,月歌姑娘一邊在書院讀書一邊要去監察司理卷宗,可以說是前路已定。

元帥將清歌帶在身邊這許多年,自然不是為了讓清歌在馬背上渡過一生。

清歌是知道的,她也已經選好了自己的前路,等天下平定,她會去監察衛。

如今日一般,用她的劍捍衛民與法。

想到此,陳重遠突然一愣。

在南吳突襲之前他曾寫信給伯父請教如何讓元帥知道他、他……

伯、伯父收到信了嗎?

夜深人靜,陳伯橫拖著自己的兩條老腿坐在床上,元婦德去了鄧州,那顧鏡湖更是跑了,襄州諸事就都扔到了他頭上,可憐他都什麼年紀了,為了算賬之事跟財部、民部吵得天翻地覆。

嘿嘿,倒是痛快。

床邊擺著鐵壺和木盆,陳伯橫知道是那些年輕人送來讓他泡腳的。

笑了笑,他將鐵壺裡的水倒在木盆裡,又脫了鞋襪將腳放了進去。

“呼。”

血帶著熱氣上湧,陳伯橫歪在床邊長出了口。

這時,他想起有兩封送到長安的家信,他忙著趕路一並帶來了襄州。

把信從床下摸出來一看,一封是河中府的,一封是侄兒陳重遠送來的。

陳伯橫打開了第二封。

他站在了木盆裡。

“和薑假仙兒的外孫女家裡小娘子聯姻?世上還有這等好事?”

陳伯橫可謂是欣喜若狂。

將腳從盆子裡抽出來都顧不上擦,他濕著腳拖著鞋走到書案前坐下。

點亮油燈,倒水磨墨,陳伯橫在心裡琢磨此事該如何做。

那杜家的小郎君與承影將軍成親的時候他就酸的不得了,後來承影將軍生了一對女兒有一個姓杜,他在心裡罵了杜曉那瘟貓罵了足足半個時辰。

元帥意在天下,總有一日要將軍權下放,到時各部將軍之中定會有元帥,白龐身為定遠舊部能親近元帥也止步於此,符嬋和申屠休都是莽撞之輩,蘇長於過於謹慎,李瑄有肺疾,衛鶯歌多司護衛之事,龍十九娘子知道元帥所想年紀卻大了,唯有衛燕歌,軍功加身又是元帥帶大的。

讓一個這輩子頂多做到副司長的杜小兒與天下之主的妹妹、未來的兵馬大元帥成婚,還要一個孩子跟他姓?!

他也配?!

更不用說孩子還是衛燕歌生的!

就算衛燕歌愛重杜小兒,杜家上下連聲推拒都沒有也是發了貓瘟了!

不提那長遠的,現在洛陽城中各家戰戰兢兢,杜家卻安然無恙,那是靠著元帥的庇佑,是因為他們家有個小子嫁給了衛燕歌!

不然就憑他們杜家占了從前衛家的地,那坐在紫微城的衛三娘就能把他們一家生吞了!薑假仙兒就能讓他們家裡上下永世不得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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