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先生,此處無人打擾,話出你嘴入我耳再無外人知曉,儘可暢言。”在耳房裡坐定,洪濤擺出副今天不說清楚誰也彆走的架勢。
“殿下可知朝堂上每日爭論不休,陛下不上朝,於江山社稷有害乎!”老頭也不客氣,更不怕死。當著太子就敢議論皇帝的過錯,不光是皇帝,還有滿朝文武。
“此間亂象皆由一個字而起,利!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老先生以為此話何解?”
你問我答,這不是洪濤的習慣,也不想和李贄在古代經史典籍上唇槍舌劍鬥個明白。在這方麵自己的文學功底差太遠了,光是各種典故、曆史瞬間就十不得其一二,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沒法聊。
先賢們總結出來的理論有些是普世道理,有些則隻適合當時的文化環境。拿來借鑒當做經驗教訓可以,非要一個字不差的當做萬世不變真理去亦步亦趨隻能壞事。
想把道理講清楚,並不是隻有重複先賢語錄一條道,跳出曆史局限性,用宏觀的視角總結曆史走向,更容易說明問題,順便還可以看看這位在野大學士到底配不配稱之為士。
如果也是自以為是、聽不得反麵觀點、隻能禁錮在固有認知水平裡還不願意嘗試思考新理論、故步自封的井底之蛙,就彆再往深處聊了。
權當他是個工具,在四夷館裡混段時間,等自己和利瑪竇等人達成了合作意向,扔給陳矩賣個人情也就是了,沒有損失。
“天下財貨儘收皇家所有,何來爭利一說?”李贄緩緩搖了搖頭,認為太子的水平太低,看問題隻看到的表象,沒有觸及思想根源。
“利,不單單指財貨,權也是利的一種,包括生死。先生從詔獄解脫,隻需陪西僧在四夷館中盤桓數日,隨意解讀幾句《論語》即可化解牢獄之災,同樣是獲利。
假如本宮要求殺死馬經綸才可獲釋,先生恐怕就不會答應了。因為在先生的腦子裡這種行為的代價很重,甚至高於生死,比較起來不僅沒有獲利反而虧本了,自然不會做。
每個人腦子裡其實都有一架算盤,不停的扒拉著算盤珠子計算得失,隻是每個人對世間萬物的估價不同。同樣一件事,在先生和我看來有可能是不一樣輕重,本宮把這種現象叫做價值觀。
朝中臣子結盟立社,衡量敵我的尺子就是價值觀。估價差不多的人,才能湊在一起壯大力量增加影響力。這些影響力可以讓他們升官、發財、名聲高漲,還能讓家族後世蒙蔭,也都是利。
一國一州一府,能產生的利不會在短時間內有太大變化,就像是一碗飯,朝臣們多吃一口陛下肯定少吃一口。朝臣人數眾多且前赴後繼,陛下孤身一人不好應付,在無法贏得更多利益又不甘吃虧時,回避也是一種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