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聽那些混賬東西多囉嗦,番麥和番薯乃番人果腹之物,長得怪味道更怪,保不齊吃多了頭發和眼珠子也變得和番僧一般。村裡的田畝又不是軍田,隻要交了稅糧,天王老子來了也管不得種什麼!”
不等對麵的大漢回答,上首老者先拍了桌子,嗓門不小、火氣也不小,膽量更是不小,連天王老子都不放在眼裡了。
“陳員外,彆急嘛,好好的酒灑了甚是可惜。皇帝有皇帝的旨意、臣子有臣子的應對,上麵發下了文書,高知縣肯定要有所舉措。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布政使要搞就讓他去搞,我們隻需守好海豐縣,犯不著強出頭。”
花千戶雖然長了一副粗人樣子,可說起話來卻慢條斯理,深諳官場規則,知道做事低調避風頭的道理,話裡話外替知縣開脫。
“花千戶所言極是,本官已經給胡布政寫了信,把強迫農戶種植番麥番薯荒了稻田的事情報了上去。他若是也不聞不問,等稻米收了,就說番麥番薯全不曾收獲,無力承擔稅糧……嘿嘿嘿。”
高知縣馬上接上了話茬兒,但沒繼續聊官場裡的規矩,而是從另一個角度幫陳員外出了個主意。不硬頂,但也絕不配合,隻要在稅糧上動動手腳,不光沒損失,說不定還能省下一大筆。
“嗯,有道理!老夫明日就去聯絡其它村的甲頭保長,就按你的辦法乾。不光要種,還得多種,可番人的東西誰也沒種過,不會伺候,還荒廢了稻田,交不上稅糧,到時候看誰著急!”
聽了高知縣話,陳員外大手一舉又要往下拍,但被花千戶給擋住了。他好像手上沒點動作就不會說話,乾脆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大腿上,高度讚揚了這個辦法夠陰險夠狠,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其實種什麼都是小事,這裡的土地貧瘠比不得兩湖和浙江,豐收了又能賣幾個錢。倒是海上的生意更該多操點心,那才是大進項。花千戶,你那邊有沒有得到準確消息,黑帆船到底什麼時候走?”
安撫住了陳員外,高知縣卻半點喜色都沒有,酒杯端起又放下,憂心忡忡的向對麵的花千戶提出另一個問題。
“唉……有是有,卻還不如沒有。碣石衛張指揮剛從廣州回來,不光見到了新來的都司還聽到了一個壞消息,黑帆船不光不走,還在珠江口建了水寨,怕是要常駐下去了。”
這個問題頓時讓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花千戶放下筷子,表情隨之凝固。深深歎了一口氣之後,才把聽到的確切答案說了出來。
“那大頭魚一夥呢?”高知縣聞言差點站起來,雙手撐著桌角,兩眼直勾勾的盯著對麵。
“一直沒露麵,我估計不是跑了就是沉了。自打黑帆船一來他們就有點魂不守舍,要不是陳員外催促,本不該冒險裝貨的。”花千戶沉重的搖了搖頭,拿起酒杯一飲而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