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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盛好了,一家人坐在桌邊吃飯。

方木桌子越發顯舊,上麵擺著幾盤慣常會吃的家常菜。

桌上沒人說話,隻有東屋裡的小奶娃娃不時“啊啊”叫上兩聲。

老三出生已經有幾個月了,孟梨基本沒怎麼看過他。

她對糖圓兒還算有一點點感情,都是平時相處出來的,而對這個剛出生的小娃娃,實在是沒什麼感情。

看也不過就看了那麼幾回,隨便逗兩下就算了。

這娃娃是顧慧娟的心頭寶貝,更是程家人的心頭肉,她也不敢亂碰,怕招人嫌棄。

吃完晚飯後孟梨沒有走,在家住了一晚。

除了跟程奶奶多說兩句話,剩下就是躺下睡覺,也沒其他的什麼事。

晚上胡同裡靜悄悄的,各家熄了燈,更是不見一絲響動。

忽而聽西屋的門嘎吱一聲開了,駱永梅躡手躡腳從屋裡出來,到大門處的壁影牆邊等著。

捏著辮子等一會,等到了東屋的邵軍過來。

兩人也沒出去,就在這大門和壁影牆圍出來的地方,靠著壁影牆小聲說話。

駱永梅說話小小聲,“都睡了吧?”

邵軍也壓著聲音,“這麼晚,應該都睡下了。”

駱永梅於暗色中抿抿嘴唇,捏著辮稍使勁揪兩下,仿佛憋了一口很大的氣,小聲又說:“怎麼回事啊?為什麼她能去當兵?她親爸是什麼情況,上頭人都沒查嗎?這樣政審也能過?”

邵軍也對這事耿耿於懷,“誰知道他們這是怎麼做事的。”

駱永梅無語,“她居然還是個女的,這麼多年天天在外頭混,都沒被人發現嗎?”

邵軍對這事倒是沒覺得多震驚,隻道:“就她那臭德行,誰能以為她是女的?長得是挺像個娘們兒,可那打起架來不要命的勁,可一點也不像個女的。”

駱永梅隻覺心裡越堵越厲害,“你看她今晚臭得瑟那個樣兒,故意穿著軍裝回來顯擺。我心裡咽不下這口氣,憑什麼我們這樣清清白白的家庭,不能當兵,她卻可以?”

邵軍心裡也堵著呢,傍晚看到孟梨穿軍裝在院子裡得瑟,還故意問他和駱永梅怎麼沒走,想想就他媽的難受。他和駱永梅早就準備好了去當兵,誰知道會

出現這樣的岔子?

本來他們都等著看孟梨灰溜溜下鄉去,結果情況正好相反,心裡這口氣能咽下去麼?

臉上火辣辣的疼,心裡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而說起來當不了兵,要怪也怪不了彆人,隻能怪家裡關係不夠硬。

原本說妥妥沒意外的事,誰知道到跟前兒了,都是虛的大話。

閉氣想了一會,邵軍開口說:“咱們明天一起去一趟革委會,把真實情況反應上去。我就不信,他們把孟離的出身調查清楚,還能讓她繼續去當兵?”

駱永梅覺得有了底氣,認真點一下頭,“嗯。”

互相安慰好彼此的心情,便就各自回家睡覺去了。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飯,兩人又按約定好的,結伴往革委會去。

到了革委會說要匿名舉報,跟桌邊坐著的胡主任說:“芝麻胡同三十二號,名字叫孟離,她被批準入伍當兵。可據我們所知,她父親曾發表過右-派言論,現在仍在接受改造。像這樣家庭出身的人,怎麼能進我們解放軍的隊伍?希望組織調查清楚,彆玷汙了我黨的純潔性。”

胡主任認真聽完這話,蹙蹙眉,“還有這種事?”

邵軍和駱永梅神色比他嚴肅認真,“當然,我們也是為組織考慮,才來舉報的。”

胡主任慢慢點頭,“好,那我們這邊知道了,會仔細調查清楚。如果這個情況確實屬實,我們一定會把這個情況反應上去,不能讓不合格的人進入我黨隊伍。”

邵軍點點頭,“那麻煩您了,胡主任。”

胡主任倒是客氣,“這都是我們該做的,接受群眾舉報,調查事實真相。”

邵軍和駱永梅從革委會大門出來,心裡已經痛快了很多。

邵軍笑著說:“等著瞧吧,看她還能得瑟多久,不過到部隊過幾天癮,那身軍裝還得被扒下來。”

駱永梅滿臉正義,“她就一天都不該穿!”

邵軍倒是無所謂了,“且讓她得意兩天吧,到時候才難看呢。”

駱永梅點點頭,“咱們就等著看了。”

能做的都做了,邵軍和駱永梅心裡舒坦下來,便回家等著孟梨被扒軍裝的那一天。

他倆總之要下鄉,倒是不急著走,能多賴一天是一天。

孟梨幾天後便收拾

了東西去部隊報到,她是從學校直接走的,送她的人是周南和金北。

自從那天她領了軍裝,季琛之後就沒再來過學校。

到了軍區大院的大門外,孟梨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看著周南和金北說:“這一彆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再見了,直接說吧,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男的了?”

這件事也是孟梨領到軍裝那天回程家,在晚上睡覺的時候想到的。

駱永梅的爸爸都能看出她穿的是女式軍裝,結果周南和金北卻好像完全沒在意?

想來想去,隻能有一個原因。

那就是他們早就知道她是女的了,所以看到她穿女式軍裝也不意外。

看她自己提了出來,周南誇張地鬆口氣,“哎喲,終於不用再裝著不知道了。”

金北在旁邊笑,“三爺你可真能瞞,騙了我們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