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二批任務者(1 / 2)

方棠棠沒對結果抱有希望。

上次蔡淼淼進入404教室後就同怪談融為一體,逃出來沒多久就被鬼魂找上。焦霽多半也是這樣。

隻是來教師宿舍時,她看到尤開抬頭瞥了窗戶眼,便生出這個打算,至少再去看一眼,看到焦霽的鬼魂,能夠讓尤開放心。

如果一個人努力做到最好,卻得到一個壞的結果,最後回想時,也會覺得自己已經儘力,心裡沒有遺憾悵恨;但行動中稍有猶疑退縮,就會在後來忍不住一次又一次想,如果當年自己再努力點,結局會不會更好呢?

這是她聽尤開說夜深花睡故事時,突然湧上來的情緒。

就好像成為那個傳說中的任務者,在後麵漫長的時間裡,反複質問自己:如果當初再回頭看一下呢?去聯係女鬼親人的時候,再回頭看一眼孩子,如果直接把孩子帶走,如果……

種種如果在腦海中盤旋不去,心裡分裂出兩個小人,一個低著頭,失落地詰問:“當時為什麼不回頭再看眼。”而另一個小人,則是抱住她柔聲安慰:‘彆對自己要求太高,你也不是一個聖人啊。’

尤開在宿舍下的眼神觸動到方棠棠,讓她無端又想起夜深花睡。她害怕尤開以後也會像那個任務者一樣後悔,就想著如果可以,再幫尤開回奧數班看一樣,至少求個心安。

她現在有好幾個鬼怪幫助,可以在二星半怪談裡自保。校長她也認識,並不是像鎖鏈惡靈那樣不講道理的鬼怪,隻是對數學很偏執。

她有把握從那裡出來,因此想再進去看看,就算要為此冒點風險。

但是尤開卻並不這麼想。

男人攥拳,望向漆黑窗戶,回憶起被校長支配的恐懼:滿教室幽靈奮筆疾書,耳畔是筆尖沙沙劃動的聲音,神情癲狂的校長在講台手舞足蹈,血沫子吐在他的臉上……那模樣,不比班主任和藹。

其實他和焦霽也不是特彆熟,上學的時候同桌的情分,這麼多年沒聯係,偶然再見,一起倒黴地卷入直播間裡,而已。說到底不是什麼過硬的交情。

如果沒有直播間,大家也隻是同學聚會再相見,互相敬一杯酒,喊聲老同學,然後各自陌路,泛泛之交。

尤開的嘴角微微抽搐,垂眸,不敢對上女孩清亮的眼睛。

紫兆抱臂看這幕,覺得很有趣,“她都在怪談裡待一晚上,生存幾率為零吧,你們進去不是白送,還是篤定自己可以出來?”

尤開附和著:“都過去一天了,以前沒有過任務者能在怪談裡存活這麼久的……”

紫兆打斷他:“有的哦。”他擺擺手:“你繼續,我隻是糾正一下。”

尤開臉漲得通紅:“我們再進去就算自投羅網,根本沒必要,就算……也該是我去,你們和焦霽不熟,沒必要進去,賠上自己的命。”

方棠棠:“啊——”

她有能夠出來的辦法,可是紫兆在場,沒法說明。

紫兆:“嘖,剛剛不還諷刺我自私自利?”

尤開渾身的血液都湧到臉上,麵皮快燒起來似的。他心想,也許紫兆說得不錯,他本來就是這樣自私薄涼,根本沒有必要為此埋怨紫兆。

紫兆嘴角挑得更高,拿出一本奧林匹克數學競賽指導書,書皮泛黃,排版古舊,像是已經很多年,但是依舊被保存得很好。

他玩味地看著尤開:“就是這本書,拿著它你就能進去找你的老相好了。”

尤開低吼:“不是老相好!”

紫兆聳肩:“隨便。”

方棠棠在一旁,看到這幕微微發怔。怪談觸發道具早就被紫兆拿走了,就算他告訴他們書原來在哪,等到他離開,他們也是找不到的。

紫兆察覺到她的目光,微笑著說:“怎麼?我又沒有說假話,書本來就在桂樹底下,隻是我拿走沒還。我沒騙你吧。”

方棠棠:“沒有,可是……”

紫兆很大方地把書揚了揚,對尤開說:“我讓你拿一天,隻要今晚你有膽子再去那個怪談裡麵,你敢不敢?”

尤開沒有說話。

紫兆“切”了聲,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低聲說了句:“懦夫就是懦夫。”

方棠棠:“你特意拿走這本書,它有什麼用嗎?”

紫兆笑:“小妹妹,想知道呀?”

方棠棠點點頭。

紫兆:“不告訴你。”

方棠棠:“……奧”

冷漠jpg。

尤開突然開口:“我去。”

紫兆沒想到他會答應,詫異地挑了挑眉,露出頗有趣味的表情:“不是我沒提醒,那晚的怪談他們沒有經曆過,你還記得校長有多可怕吧,不做出題目來,可是要死的。”

尤開奪過他手裡的書,紫兆後退兩步,聳了聳肩:“那就讓你拿嘍,我在下麵守著,可不能白白順手我的書。”

於是方棠棠還沒有走出教師宿舍的樓梯,又重新往上走進宿舍裡。

在天橋上,尤開站直,低聲說:“你們不用陪著我,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方棠棠:“啊——?”

尤開:“這麼晚,還是早點回老師家去睡吧。”

他想到什麼,表情突然變得很糾結:“你說自己借宿的那個老師家,也在這棟宿舍樓裡麵?”

方棠棠點點頭:“對啊!”

剛才還打過招呼呢。她有點擔心趙老師,但是血肉牆壁消退,意味著鬼怪暴動的異常情況消除,趙老師那邊應該也沒事吧。

尤開:“……”

他眉頭擰在一起,手握成拳,搭在旁邊欄杆上,“總之,你們和焦霽又沒有什麼關係,沒必要冒著生命危險再進這個鬼地方!”

方棠棠撓了撓頭:“還好吧,不算生命危險。”

尤開還想說什麼,卻見女孩抬起頭,問道:“是我提出這個建議,讓你被綁架,才不得不選擇進來嗎?”

她想到這點,其實有在擔心,尤開不願意來再進怪談,是很正常的事情,抗拒怪談,也在情理當中。可是她的話或許無意識讓男人迫於臉麵,不得不被迫選擇,還接受紫兆一頓奚落。

尤開:“和你沒有關係,我隻是……看清我自己。”他苦笑:“我這麼自私懦弱,是不是也讓你看不起?”

方棠棠眨眼,“沒有啊,我沒覺得你不對,你隻是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

尤開一臉疑惑:“什麼?”

方棠棠也覺得自己說得有點繞,皺了皺眉:“我進去是因為有把握能夠出來,可是你不知道這點,猶豫也是很正常的,如果易地而處,我在你的立場,也不一定能夠有勇氣再進到怪談裡麵。如果自己都沒有把握做到,就不能苛求彆人也做到。”

尤開如釋重負,“謝謝你。”

他還想說什麼時候,陸漣已經率先牽著方棠棠往裡走了。

紫兆也在下麵等得不耐煩:“你們在天橋談戀愛呢,耽擱這麼久!”

尤開看他一眼,也邁步走進去。

紫兆眯了眯眼睛,覺得男人身上發生細微的變化,但到底是什麼,他說不上來,隻是曾經見過。

總有一個世界讓任務者徹底改變。

第一個世界,會讓任務者意識到鬼怪的恐怖、血腥、和死亡,之後大多數的任務者們會陷入迷茫之中,很多人承受不住心理壓力,選擇自行了斷,或者直接到鬼怪麵前送。

但是繼續往下麵走,總會遇到一場任務,徹底讓一個人發生脫胎換骨的改變,變成合格的任務者,堅定自己走下去的方向。大部分任務者的目的隻有一條,活下去。

紫兆也是這樣的。

他抬起頭,看向漆黑如墨的天空,和那幾顆星星。

教師宿舍裡麵已經變了副樣子。

現在的走道裡變得有點像教學樓的走廊,隻是走廊的樣式是封閉式的,每一扇門都離得很近,門塗紅漆,上方鑲嵌一塊玻璃,透過小窗,裡麵都是黑乎乎的,沒有開燈。

當她走過的時候,聽到漆黑的門裡,傳來沙沙的聲音。

就像是無數學生在裡麵奮筆疾書,筆尖和試卷摩擦。

這聲音她太熟悉了,每次考試,教室裡都會響起“沙沙”聲,尤其在她的身側。陸漣和他們不相同,隻用一枝鋼筆,黑色的外殼金色筆尖,看上去特彆高級,在紙上寫字時,和紙張的摩擦聲尤其明顯。

她很喜歡聽這聲音,就像夜風吹過長滿鬆柏的山崗,又像海浪拍打金色的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