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1 / 2)

傍晚時分的天陰沉沉的,冷風吹著,凍得人不敢把伸直脖子,好在喬西圍了圍巾,純白色的,傅北前陣子給她買的情侶款。

因為太久不見,所以突然一碰麵,難免尷尬冷場,喬西與秦肆幾乎沒有話說,偶爾秦肆問一句,喬西才擠牙膏似的答一句。

秘密的薄紗已經被揭開,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樣相處,喬西再遲鈍也清楚應該立馬保持界限,且得儘快把話說明白,這樣肯定會比較傷人,指不定還會讓原本的關係破裂,可沒辦法,快刀斬亂麻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她在見到人的一瞬間就決定好了,吃頓飯,再談一談,儘量平和些。

不過等坐到一個車子裡,氣氛就尷尬得不行,似乎連空氣都凝滯了一般。

相互都心知肚明,有些話不用說都明白了,猶如楚河漢界不可跨越,最後還是喬西先開口:“那麼久沒回江城了,最近怎麼樣?”

秦肆抿抿唇,先望了眼車窗外的景象,思緒飄遠,“挺好的,都還可以。”

“這次要回來待多久?”喬西問,打了半圈方向盤,拐彎去最近的粵菜館。

秦肆沒有回答,沉默以對,選擇性避開這個問題,應該是不想說。喬西愣了愣,亦默然了一會兒。

其實要說清楚也挺難辦的,字斟句酌,挑不出一句合適的話,話說得太絕情傷人,藕斷絲連更不行,拒絕是一門藝術,要做好不容易。

正值下班高峰期,路上的車輛猶如曲折彎扭的長龍,一眼看不見儘頭,全都堵著,越往前越慢,堵得像烏龜慢爬,走路都比開車快。當抵達下一個紅綠燈路口,喬西遲疑半晌,才又開口:“過年出去旅遊了嗎?”

秦肆這人喜歡到處遊玩,逢年過節一般不會在家裡或者江城過,都會約上朋友去滑雪跳傘爬山之類,喬西已經很久沒跟她聯係,便以為她今年又出去玩了。

孰知秦肆淡淡地說:“沒有,在家過的。”

“這樣啊。”喬西有點意外,不過沒多問。

秦肆終於有所回應,反問:“你呢,跟誰一起過的?”

問得很直接,問的是跟誰一起,早就料到傅北的存在,隻是在手機裡一直沒有提過而已。

這次換成喬西寡言以對,思忖一番該怎麼說。

結果還沒兩秒鐘,秦肆又說:“萬三他們說,上次在都和廣場見到你了,去那邊做什麼?”

都和廣場離這邊以及七井街都比較遠,地處西區那一片,而且沒有這邊繁華,喬西在那邊也沒朋友什麼的,平時幾乎不會過去,上一次去是去接傅北,那會兒傅北在都和廣場附近參加一個座談會,之後喝了點酒,就讓喬西過去接的,而去的時候確實遇見了萬三和他老婆,當時還聊了幾句。

傅北出來的時候萬三也在,萬三的神色有些不對勁,又尷尬又驚訝,傅北還沒走過來他就借口告彆了。

或許萬三跟秦肆提及過這件事,秦肆早就猜到她倆的關係,隻是為了留有一線希望不曾求證,而萬三的話徹底打破了她的念想。

這麼問,在某種程度上算是試探,試探喬西對傅北的感情到底如何,喬西怎麼回答就顯得非常重要。

成年人之間的潛台詞,喬西都懂,恰恰這時綠燈亮起,前麵的車發動,她不得不先開車,緩慢行進了一小段距離,才說:“去接我女朋友,她去那邊開會,飯局上喝了酒不能開車,我就去接她了。”

直白,毫無保留,不給對方留任何餘地,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把界限劃得清清楚楚,將距離徹底拉開。

秦肆神色淡漠,一雙眼睛始終沒有看過喬西,從上車開始到現在,一直都是如此,應當早就猜到了,畢竟相處過兩三年,喬西什麼性格她很清楚,不太會處事,但在感情上向來乾脆果決,不願意招惹就會果斷拒絕,一點機會也不給對方留。

這也是秦肆這麼久從來不主動的原因。

喬西心裡一直都裝著一個人,相處久了不可能發現不了,細枝末節騙不了人,她總是會特彆關注某個國家某個地區甚至細致到某個學校的消息,總是避而不談自己的家,更不願意提及過往,有一陣往大學城那邊跑得特彆勤,到了秦肆店裡也不做什麼說什麼,反正就在外麵瞎晃蕩。

奇怪的行徑背後總有其緣由,秦肆怎麼會猜不出來,連萬三都能看出問題,何況是她。

她脾性是真的差,老是嘴賤,時常口是心非,明明可以對喬西好些,有無數次機會可以把話說出來,可就是太傲氣自持,在感情裡就是摸著石頭過河。

如今親耳聽到喬西這麼說,她隻眨了眨眼,怔怔看著外麵流動的車輛,許久,才低聲說:“知道了……”

一路無言,直至進了粵菜館,在桌上對坐著吃飯,她倆也沒有什麼話可以說,期間秦肆想給喬西夾一次菜,喬西還沒來得及阻止,對方先頓了下,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麼,收回手將菜夾進自己碗裡。

喬西張了張唇,到底還是沒開口。

吃得差不多了,秦肆輕輕地說:“我以後可能不來江城了。”

手下的動作一停,喬西猶豫半晌,不知該怎麼回答,終究還是嗯了一聲。

她沒問原因,秦肆也不說,各自都停留在自己的界線之內,雖然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卻隔著天與地一樣遠的距離。

秦肆是富二代,她能過上舒適富庶且自由自在的生活,離不開家裡的大力支持,可長輩的支持是有條件的,十幾歲二十幾歲可以任由你放肆,慢慢往上就不行了,龐大的家業需要繼承,家族的重擔需要撐起,不得不接受。天底下沒多少人會願意放棄巨額家產,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就算願意,能不能過上那種生活都是未知數,豐滿的理想與骨感的現實產生對撞,應該選擇最有利的那條路。

吃完飯走出粵菜館,兩人都僵持著,分彆還是再聊一會兒,很難抉擇,也比較煎熬。

喬西衡量半晌,覺得該說些什麼,可是搜腸刮肚半天找不出話題,望了望熙攘熱鬨的街道,正打算開口,秦肆再次趕在前頭。

“我訂了一點的機票,待會兒就走了。”

喬西喉頭瞬時一堵。

也許來之前,這人就料到了最後的結果,隻是不死心想要試一次,早就把往返的機票一起買了,但還是沒能有任何改變。

她偏頭看了看喬西,格外的沉靜,也是今天第一次正正經經打量著喬西,眼裡的情愫與不舍毫不掩飾,可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相關的話,給雙方都留足了餘地。

嘴皮子輕微一顫,克製住情緒,將臉上的神情改為笑容,她補充道:“以後有機會再見。”

喬西欲言又止,終還是點點頭,“有機會再見。”

其實雙方都清楚,也許以後就不會再見了,即便再次見到,都不知道哪年哪月去了。

秦肆回到江城,做了這些事,可始終沒有把某些話說出來,既給自己的念想一個交代,又維持住了自己最後的自尊,這段唱獨角戲的感情裡,沒有誰對不起誰,隻是不合時宜。

感情裡不存在假設,走不到一起就是沒有緣分,強求不得,因為不論如何,對方都不會給你機會了,假設隻是自欺欺人而已。

臨走前,喬西送她上車,並沒有打算開車送她去機場,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客氣或者怎麼樣,既然已經做好了決定,就應該決絕一點,不要留下任何溫柔的美好以及不必要的舉動。

夜風大,秦肆穿得不多,下意識攏了攏衣服。

喬西微微低頭,都快將下巴完全縮進圍巾裡,沒有多看她一眼,儘量不表露出一丁點彆的情緒來。

她們並肩站在馬路邊上,中間隔著一定的距離,不至於太近,這是一個轉角路口,不時會有喇叭聲響起,一道道疾馳的影子不斷地飛速而過。

昏黃的路燈燈光從上方投落,穿過頭頂的樹木枝乾,落到地上,成為一片斑駁淩亂的影子,襯得這個地方分為狹小安靜,且有兩分壓抑與沉悶。

車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