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修文】(2 / 2)

仙君有劫 黑貓白襪子 13057 字 3個月前

再考慮到今天晚上,來過這茅屋的除了他們自己就隻剩下那隻詭異無比的妖魔……

“看樣子論如何也得去見見我那位小友了。”

季雪庭有點苦惱地嘀咕道。

“小友?季仙官,你是說那位韓瑛?你們兩個確實認識?”

……

季雪庭沒有理會身後手忙腳亂滿頭霧水的路人,徑直離開了茅屋走向院中。恰好此時,先前被他敲暈的宴珂也幽幽醒來。季雪庭走出來的時候,便對上了那少年的視線。

季雪庭一想起這段時間宴公子那副時不時便要癲狂的精神狀況,下意識便收了步子,然後站得離對方遠了些。

好在這一次宴公子看著倒像是個正常人,醒來之後隻是羸弱地坐在樹下用手扶著後頸,聽到腳步聲後轉過臉來看到季雪庭,就像是剛剛被拋棄的小狗忽然找到主人一般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雪庭哥哥——”

宴珂喊道。

他這般親熱可人,倒讓季雪庭想起自己先前毫不猶豫下手敲暈人的場景。

倒是讓季雪庭難得有些微妙的心虛。

“宴公子,你怎麼樣?”

季雪庭問道。

“我沒事,我隻是……做了一個噩夢。”

宴珂提到噩夢時候,神色有一瞬間的陰暗。

但很快就被他掩飾了過去。

“那,那就好。”

季雪庭鬆了一口氣,正想要繼續敷衍一番,就發現宴珂眼神忽然間變得格外尖銳,臉色也變了。

“你受傷了?!”

沒等季雪庭沒反應過來呢,宴珂便已經跳了起來,驚慌失措地撲到了他麵前。

“受傷……哦,對,是的,受了點小傷……”

低下頭,季雪庭這才看到自己腰腹之間逐漸滲開的殷紅痕跡,然後才發現自己先前隨意係在腰間的外袍原來早就已經被傷口中滲出的血液給滲透了,看上去倒是頗為駭人。

“這個其實沒什麼事——”

作為傷者本人,季雪庭自己表現得反倒是淡然。

眼看著宴珂手都開始發抖了,季雪庭也隻得歎氣,然後一把解開了了自己的衣襟,將那傷口大大方方地展現在了宴珂麵前。

“雪庭——”

月色之下,宴珂的臉上瞬間褪去了所有血色。

……

而與此同時,在天庭之中,九霄深處戒備森嚴的宮殿之中。

人身蛇尾的仙人忽然間在層層疊加的陣法中繃直了身體,原本不斷遊走的咒文與枷釘發出了無聲的尖嘯,然後便化為了一道道青煙,倏然從他身上跌落。

“天衢?!”

原本一直在他身側為他護法的青衣道人察覺到不對,驚慌喊道。

然後,便對上了天衢那彌漫著狂亂之色雙眸。

那是一雙怎麼樣的眼睛啊,銀色的瞳仁中隻有一道細細的蛇瞳,冰冷,絕望,癲狂……

在天帝耗儘全力閉關理順靈脈之時,以驚人的才能掌控著整個天庭運作,堪稱萬仙之首的天相太常君,卻在對上天衢雙眼的那一瞬間驟然變了臉色,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步,護體寶咒也在同一時刻自行運轉起來化為金光籠罩在他的身側。

“太常君。”

幸好下一刻,天衢的雙目便從蛇瞳轉為人目,

“天衢仙君,你怎麼了……”

太常君才強行冷靜下來撤去護體寶咒,輕聲問道。

“那不是夢。”

天衢輕聲對著太常說道。

“什麼……不是夢?”

雖然天衢此時麵色平靜語氣默然,可光是看著那困住天衢的陣法便可知道,天衢此時的狀態,絕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這般冷靜。

眼看著那流轉不休的陣法因為不堪重負而開始明明滅滅,太常君此刻的臉都快青了。

“我之前總是以為,那是我在做夢。”天衢喃喃低語道,“我以為,是我太想他,才會控製不住的夢見他。知道現在,我才發現,原來一切都不是夢,是我的一條念蛇逃過了我的控製,去到了他的身邊。所以,我才會時不時地……看到他。”

“這不可能!”太常君立刻矢口否認道,“九霄之類各處早已設下仙障禁製,區區念蛇,怎麼可能逃出去——”

“區區念蛇,區區念蛇……”

天衢忽然發出了一聲很輕的笑聲,他轉動眼珠,盯著麵前臉色愁苦的道人,忽然間,:“愁火轉炙,五內抽割,憂愁毒箭,深入我心……三千年了,我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他,愛著他……”

“是啦,是我的錯,我早該知道的,我不該去見他。見到了我的阿雪,我又怎麼可能控製得了我自己。”

“不可能!天衢……”太常君一邊關注著地上那些搖搖欲墜的囚禁法陣,一邊冷汗直流。

天衢此時越是表現得這般溫和自製,他就越是覺得汗毛倒豎,膽戰心驚。

“對,對了,一定是你先前吃下的那隻天魔作亂!一定是這樣,它影響到了你讓你生出了許多妄想雜念,所以才會讓你產生各種各樣的幻覺。你所見所聞,一定都隻是天魔想要掙脫於你放出的毒瘴!隻要你在陣法中安心閉關,將那天魔度化,一切虛無妄念自然便會消失了!”

太常君自以為找到了答案,連忙喊道。

“那不是妄念,那也不是虛幻。”

天衢歎了一口氣,帶著一絲安撫似的輕聲對著太常低語。

“我不會弄錯。那是我的阿雪。”

他變得比往常還要溫和了許多,可太常君對上天衢如今眼神,卻情不自禁覺得牙酸。

青衣道人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知道自己絕不能任由這樣對話繼續下去,不然恐怕會大事不妙。

“啊啊啊啊算了,你既然如此堅持,我們便乾脆直接看一下——”

這位如今掌管著整個天庭的仙官不過是個容貌清秀甚至還隱隱透著點懦弱氣息的文弱青年,如今看上去,卻愈發顯得愁苦,眼底兩團黑眼圈,看上去甚至還有點腎虛的麵相。

“我這輩子就做錯了兩件事,”他嘟囔道,用力地撓著後腦勺,“一是飛升成仙當了這狗屁天相,二就是同你這等瘋子做了朋友。”

說完,他猛然一揮手,從袖中取出一枚普普通通的銅鏡,拋在空中。

那銅鏡在半空中墜了墜,像是個站不穩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平衡,最後便懸浮在半空。

“這是軒轅鑒真鏡,不受任何幻境法術影響,隻會如實反射出下界一切真實景象。”太常君一邊絮絮叨叨一邊施法,那銅鏡便在空中滴溜溜轉個不停,最後越轉越大,直接在天衢麵前化為了兩人高的巨大鏡麵。

那鏡麵卻並不平整,而是如同水波一般蕩漾不停,隔著那交錯的波紋,凡間的蟲鳴鳥叫,清風明月,都像是透過了一麵敞開的窗子般無比清晰地映入這九霄之上的深宮之中。

甚至還有一隻不知為何被驚飛的夜鴉,撲著翅膀暈頭腦脹的直接穿過那鏡麵,一頭掉進這邊的殿中,然後滿宮殿不停的撲騰。

“……你那位季雪庭在青州,那地方實在邪門,我,我也隻能堅持一小會兒。你抓緊事件看個清楚,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什麼妄念化蛇跑到下麵去了。”

太常君本就不是以修為法力見長之人,用起這枚鏡子顯然十分吃力,額頭上青筋直冒,連說話都顯得氣喘籲籲的。

伴隨著他的運法,漸漸的鏡麵上波紋消去,展露出無比清晰的畫麵——

那是一座無比破敗的小院,有看著就快要塌掉的茅草屋,一顆歪七扭八的歪脖子樹,當然,更引人注目的是那樹下的人。

漂亮得宛若玉製人偶般的男人隨意地脫下了自己的衣物,結實的肌肉,平滑的肌膚,在皎潔的月色之下仿佛在發光。

“真的沒事的。”

而他對麵前那少年說話時的語調,更是溫柔得仿佛含著春風一般。

“彆怕。”

“可,可是,這傷口……”

而他麵前的少年則是半跪在他麵前,顫抖地伸出手去覆在他腹部那駭人的傷口上,淚眼迷蒙,嗚咽出聲。

那少年看上去真的飽受驚嚇,顯得害怕惶恐極了。

然而,在那枚鑒真鏡前的兩人卻分明可以看到,那少年人身後深處的虛幻的影子,那細長的蛇尾,是如何因為恐懼和驚駭,死死地纏在了季雪庭身上的。

……

“噔——”

天庭宮殿之中倏然響起了銅鏡墜地之聲。

太常君咽下一口唾沫,就在剛才,他當機立斷飛快地收了那該死的軒轅鑒真鏡,然後他轉過頭,滿臉推笑的衝著那巋然不動的蛇尾仙君卑微地說道:“……哈哈哈好像真的跑出去一條念蛇哈哈哈哈哈你冷靜一點我馬上找人去處理。”

而天衢仙君身體下方的法陣,在這一刻,倏然全部化為了虛無。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