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已校對】(1 / 2)

仙君有劫 黑貓白襪子 9459 字 2個月前

三千年前無知少年的痛苦問詢伴隨著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一起襲來。

季雪庭身形猛然一僵,已經修行千年的功法在這一刻陡然運轉到了極致卻依舊無法壓製住胸口不斷滿溢出來的強烈情緒。

在功法的作用下明明早已淡去的過往在這一刻卻忽然變得無比明晰,如同燒紅的鐵刃一般直接刺入柔軟的神魂之中。

季雪庭眼前的一切都在扭曲,變幻,過去與現在同時交替環繞在他的周圍。

【“你是誰家的孩子?為什麼躲在這兒哭?被欺負了嗎?”】

花木繁茂的皇家後花園中,有著銀色雙眸的孩童彎下腰,以完全不符合年幼年紀的沉靜,溫柔而耐心地哄著躲在假山崎嶇洞穴之中的華服幼童。

【“嗚嗚,我……我快死了……”】

滿身金玉之下的幼童揚起泛著病氣的羸弱麵孔望向山洞之外那賠了自己許久的孩子。

本是最為警惕戒備的性格,可對上那雙銀眸時,不知為何他卻變得格外溫順乖巧。

對方哄著他爬出山洞,他竟然也真的就像是膽怯又期待溫暖懷抱的小貓一般慢慢爬了出來,然後因為頭暈目眩差點兒栽倒在地,但最後卻直接掉進了另外一個孩子並不強壯的懷抱裡。

【“哇嗚嗚嗚……”】

他又開始哭。

【“是誰嚇唬你了嗎?你不會死的。\】

有人拍著他的背脊,耐心的說道。

那般童稚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奇異的說服力。

【“沒有人嚇唬我,我自己聽到的,他們說了,我馬上就要死了。”】

【“你不會死的。”】

【“可是太醫爺爺都說了……嗚嗚嗚……哥哥說要把他們都殺了……可是他們還是說……”】

【“吾乃晏家少主,晏慈。】男童撫摸著懷中小小的孩子,鄭重其事地說道,【“你應當知道我,我還有個名字叫做蓮華子,因為我是仙人轉世。我說了,你不會死,你就一定不會死,我說的話可比太醫管用,你彆哭了。】

【“嗚嗚嗚真的嗎?你,你彆騙我,你要是騙我,我就讓我哥哥把你殺了。”】

那人伸手,在那養得性格驕縱,哭起來卻格外可憐的孩子臉上捏了捏:【“不許這麼說話。”】

【“哇嗚嗚嗚你欺負我!”】

……

……

……

【嗚嗚嗚……】

又是哭泣。

隻不過哭聲漸漸換成了更加成熟的少年聲線。

【晏歸真,你給我去死,你,你等著,等我告訴我哥,你就死定了……唔……你乾什麼?!】

悶哼之下,少年聲線輕顫,透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媚意。

多年前曾經抱住過他的銀瞳男孩,如今早已蛻變成了身形高大,筋骨堅硬的男子。

他依舊是那般緊緊地擁抱著懷中之人,眼瞳之中一片空茫,可手下動作卻是堪稱貪婪無忌。

【“你想告訴你哥哥什麼?告訴他我是怎麼欺負你的?用什麼地方?欺負了哪裡?啊,對,是我的錯,這裡被我吸腫了點,這些天你穿衣時可是覺得磨得很痛?】

【“嗯——”】

一聲顫抖的悶哼。

【“還是說這裡?讓我看看,好可憐,早知道你身上這麼容易留印子,我應當多備些藥膏的——”】

【“你無恥!你下流!什麼鬼藥膏,你無非就是想哄著我塗藥,行,行這不軌之事……嗯啊……啊……”】

【“是啊,我此番行事確實十分齷齪無恥,我實在心感愧疚。奈何我對你向來都是這般把持不住。阿雪可是要把此事細細告知你那位好皇兄?告訴他你被我……”】

……

舊日皇宮之中,簾帳徐徐落下,掩去了床榻之上早已結為一體的兩道人影。

那人影隨後又幻化做無數支離破碎的片段與細語。

是那個男人的輕笑。

【“阿雪,我心悅於你。”】

是那個人近乎猙獰的凝視。

【“……你什麼都不懂,你什麼都不知道!”】

是晏家少主空洞眼眶中緩緩落下來的一滴眼淚。

【“四皇子殿下,你知道嗎,你這個人看似心軟,其實與你那位該死的皇兄一樣,即無情,又殘忍。”】

而到了最後,無數記憶褪去,留在季雪庭神魂深處的卻是兩句空洞洞的承諾。

【“阿雪,等我回來之後,我們便隱居山林去吧,到時候,我耕田你織布,餓了我就給你打野兔,麅子吃,無聊了我們就去懸崖上看雲起雲落……這世間的紛紛擾擾,再也跟我們兩個無關,你說好不好。”】

【“阿雪,彆笑了,你再笑我就舍不得走了……那麼,就這麼說定了。從此以後,我們天長地久,生死不離。”】

有那麼一瞬間,季雪庭忽然感到一陣奇異的酸澀之感從自己眼眶出傳出,他伸手撫向臉頰,震驚地發現指尖濕潤,竟然是他眼中滴下了一滴眼淚。

三千年來,他唯一的一滴淚。

“阿雪!”

耳邊傳來了天衢驚慌失措的低呼,隨後冰冷的手猛然按在了季雪庭的胸口。

一股精純雄厚的靈力自天衢仙君的掌中源源不斷地朝著季雪庭體內湧來。

季雪庭恍為了恍神,隨著來自於上仙的靈力瞬間遊走周天,他的功法瞬間穩定下來,將他方才失控的無數心緒慢慢收攏平複。

不過片刻功夫,季雪庭已然恢複正常。

而天衢還在專心致誌地將體內靈力灌給季雪庭。

若是往常,季雪庭察覺到這點,自然應當擺出和煦笑意,談笑間將那人從自己身側推開。

季雪庭抬眼望向天衢,白發的仙君麵無血色,長長的白發披散下來,淩亂狼狽,全無上仙威嚴,那雙銀色的雙眸深處隻有無儘的哀慟懊悔和瘋癲,明明是早已相伴同行多日的同僚,看上去竟然顯得有些陌生。季雪庭如今望著天衢,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男人。

三千年前,名為晏慈的男人看著他時候,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季雪庭這樣想著。

隨即他便反應過來,如今再去思考這一切,早就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而想到這裡,不知為何,他心中無端端生出了一股疲倦,仿佛他如今棲身的這具靈偶忽然之間顯現出了它的本質,倦意灌注他的四肢百骸,周身冰冷笨重,叫他一根手指頭都不想動彈……

這般又過了片刻,季雪庭才無聲無息咽下了喉頭湧起的一股腥甜,一邊思忖著他那師父實在無需給他身體平白添上這麼礙事的殷紅鮮血,一邊麵帶微笑,慢慢站起,然後若無其事地推開了身側的白發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