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澡,死於七年前的天才。
靈魂不入輪回,被黃泉道途的地府之主選中,七年後成為了閻羅司的夜遊神。
這一通經曆,不能說傳奇,至少也是O批看了也搖頭的地步了。
“閻羅司不讓地府員工去找尋自己的過去往事應該不是無的放矢。”
白榆思索後說:“我以前也認為一些亂七八糟的規矩沒有必要,但長大後才明白,這些奇葩規矩的後麵往往都帶著某種慘烈的教訓。”
譬如醫院輸液室的凳子都得用鎖鏈綁起來。
“這些規矩不難想象為什麼而設立,我們畢竟是死者,丟了生命也意味著人生已經結束,獲得了陰壽和下一階段的人生,這已經是足夠慶幸的好事,如果要去追究過去的往事,一旦知道了自己為何而死,必然會影響到往後。”
秦雪澡不是不懂這個道理,她很清楚,語氣平靜的說道:“若是子孫滿堂的情況下含笑九泉,這倒也就罷了,知曉也無所謂;但若是死於敵寇之手呢?會忍住不去憎恨對方嗎?會不想著去找對方報仇嗎?麵對一名斬斷了自己應有的美滿人生的仇人,沒有誰能保持冷靜……特彆是我們現在也擁有足以複仇的力量。”
“但閻羅司是什麼地方?是法度森嚴之地,是大夏的斷罪刑罰之所——罪犯需要在這裡接受審判,而身為維持秩序和法度的我們,不可以讓私情控製我們的理性,不能無視閻羅司的法度報私仇,若是這麼做了,便是犯下大錯,是要入十八層地獄的。”
她說話時很冷靜。
恰恰是這種冷靜和平靜向白榆證明了,她決定跨越過這條規矩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結果,並不是一時衝動,甚至可以說蓄謀已久。
白榆十指交叉:“你是想說自己知道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但還是決定要找回自己的過去……即便清楚自己被抓回去後會變成什麼模樣。”
“想來是打入十八層地獄吧,磨滅了人格後重入輪回。”
“……我以為死過一次的人都會更怕死。”白榆低聲說。
“我是很怕死。”秦雪澡垂下眸子:“可是現在的我,難道算是活著嗎?……我並不喜歡這幅一點感覺都沒有的身體,它太冷了。”
“僅僅是因為這個理由?”
“不,當然不是……”秦雪澡說:“這是我一早就決定好的事。”
“一早?”
“在我死去之後,在我剛剛抵達地府時,我並沒有立刻丟失全部記憶,當我行走於忘川之中,路邊盛開著彼岸花,我伸出手摘下一朵曼珠沙華,擠出它的花液,在我手臂上寫出一行文字……等我迷迷糊糊的醒來時,我雖然不記得了,但還是能從自己的手臂上看到那行曼珠沙華汁液灼痛靈魂後殘留的灼燒字跡,它是這麼寫著的……”秦雪澡抬起眼睛,看向白榆,一字一頓:“——找到凶手!”
白榆不言語。
秦雪澡按著胸口,偃偶的軀殼沒有心跳,沒有溫度。
“我隻記住了這句話,這個念頭,所以之後的七年,我一直都在為這件事而準備,我想要找到答案,找到殺死我的凶手……”
白榆問:“然後呢?報私仇?”
秦雪澡搖頭:“我也不清楚,或許會通知長夜司,或許是直接抓人?比起複仇,現在的我更想知道真相——我並不願意死的不明不白。”
她握著手,所有的微表情都在訴說著她對於唐突死去的不甘。
畢竟秦雪澡是一名天才,她本有大好的未來,就這般被殺害,甚至連凶手都沒找到,確實會死不瞑目。
連個交代都沒有,完全的無頭懸案。
意難平!
白榆戰術喝水,他能夠體會到秦雪澡的心情,多少是有些共情的……畢竟不久前才經曆了一次,的確是恨不得把薔薇女骨灰都揚了。
人有時候活著無非求個念頭通達。
理解是理解,共情是共情,但……風險又是風險。
聽完之後,他發現這些事基本上和自己沒什麼直接關聯。
“道理我都懂,但是……”白榆指著自己,提問道:“為什麼找上我?”
秦雪澡靜靜道:“我其實並不是想來找你的。”
白榆聞之大喜:“那太好了,我可以掃客出門嗎?”
麵對如此之屑的提問,秦雪澡麵不改色:“我最初打算找的人是蘇若離。”
白榆的笑容立刻消失。
但根據笑容守恒定則,這笑容轉移到了諦聽的臉上,白毛小獸不亦樂乎的搖著尾巴轉著圈
白榆右手握拳托著下巴,腦袋歪斜三十度,禮貌的笑容攝氏十五度:“你還真會找人……蘇若離剛剛經曆了生死之事,怕是沒閒工夫摻和進來,你也太不講究了,她一個小姑娘能幫上什麼忙?更何況,她也不一定會幫你。”
秦雪澡卻十分肯定的說:“她會幫我的。”
白榆挑眉。
“我和蘇若即是十分要好的朋友。”秦雪澡語氣篤定:“當年的事,蘇若即也一直在查,隻是沒找到真相,若離是若即的妹妹,所以她一定會幫我。”
白榆算了算,蘇若即也的確是七年前的南陵三中的學生……這兩人如果是朋友,還真能對得上。
而關係到蘇若即,蘇若離興許也會真的答應。
“那你為什麼不直接找蘇若即幫忙?”白榆抬起手提問。
“……伱這句提問是認真的?”秦雪澡投來責怪和疑惑的目光;“蘇若即失蹤近三年了。”
失蹤近三年?
難怪一提到蘇若即,蘇家的人就緘默的很。
白榆思維敏捷的圓滑道:“我剛剛不過是詐你一下……即便蘇若即失蹤,你也應該去找其他的幫手,難道你當年沒有其他朋友?”
秦雪澡沒說話,她微微側過視線,動作多了幾分僵硬,眼神多了幾分飄忽。
“……你不會真的沒有其他朋友吧?”
“囉,囉嗦!”秦雪澡不自然道:“我不記得了,那麼過去的事!”
“心虛了是吧?”白榆抱著手追問:“那你家裡人呢?”
“已經離開南陵了,這裡是他們的傷心地,我也不想把家人卷進來。”秦雪澡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