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便利店中走出門,街道上的車川流不息。
雨宮龍二轉身走入了巷道裡,手裡提著便當,得感謝扶桑相對發達的飲食行業,一份簡單的便當裡也有菜有肉,至少能夠吃得飽。
天色已經入夜,他穿戴雨衣低著頭行走,路上偶爾有行人也會避開他,將他當做沉默而孤僻的人,這也讓他少了許多麻煩。
離開便利店不到百米就來到了他目前的住所。
那是一棟老舊的樓房,曾經漂亮的白色外皮已經脫落,露出了斑駁的灰色水泥麵,外表看上去就像是老女人濃妝豔抹也救不回來的臉。
這棟樓房屬於標準的爛尾樓,本來說是要拆遷,但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被拖住了,似乎是雙方沒談攏,後來隨著附近的商業區轉移,這裡也失去了附帶價值。
改造成了廉價出租房後租給各式各樣的人,不需要身份證明這一點很方便,但住在這兒的人大多不是正經貨色,陪酒女、三流牛郎、極道打手、黑心企業的人肉電池。
住在這裡的人大多和這棟樓一樣都爛了,一旦在這裡待上三個月時間,就會被同化成相似的垃圾。
雨宮龍二這這群人不是一路人,但也不免會想自己會不會有一天就跟在帕青哥店鋪裡工作的鄰居一樣死在路邊沒人收屍。
他畢竟是一路逃難來的。
藏身在這裡也是為了躲避陰陽師的追捕。
這一躲就是兩個多月。
他起初出門都隨身佩刀,之後慢慢習慣了隱藏,為此還和附近的幾個鄰居好好交流了一下,有意沾染對方身上那股社會底層人士的氣味,中途也遇到過幾次搜捕,好歹是有了鄰居們的互相包庇,大抵是相安無事。
雨宮龍二起初打心眼裡看不起這附近的住戶和租客,但相處久了也漸漸改變了看法,這群人或許有一些垃圾,但其實沒那麼多,他們隻是有著自己的生活方式,也不缺閃光點,甚至有很多放在武家、華族裡都格外稀缺的……
善良。
即便這份善良是基於弱小者必須抱團才能生存的常識而產生的,至少對待他這個隱藏了許多秘密且來曆不明的陌生人時,他們保留著互不追問的尊敬態度,也會在巡檢到來時,給負責這塊治安的巡邏們遞上一根煙說兩句好話。
哪怕雨宮龍二深知自己和這些人不是同路的,卻也還是忍不住多停留了一個月的時間,在這裡……他甚至感到了一絲安心,世俗氣息和人情味讓他身上的暴戾鬼氣被壓製住了。
提著便當剛剛回到家裡,忽然聽到了聲音。
他打開房門,抓住一旁的老舊雨傘,任何尖銳的金屬在劍客手裡都是可以殺人的。
然後他聽到了炒菜的聲音,伴隨著油脂的香氣。
似乎是聽到了玄關的動靜,圍著圍裙的小姑娘跑了過來:“你回來啦!”
看到了這個小女孩,雨宮龍二丟下雨傘,皺眉道:“喂!你怎麼又來了?”
女孩擦了擦手,撅起嘴:“第一,我不叫喂,我叫青崎小春!”
她看了眼男人手裡的便當盒,嫌棄的說:“我特意來給你做飯,你怎麼又去買便當了,放進冰箱裡,馬上就做好了,好好等著。”
雨宮龍二頭疼不已:“我也告訴你不要再私自闖入我的房間裡了,不然的話……”
小春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不然怎麼樣?你要抱我麼?”
雨宮龍二很嚴肅的盯著她:“這並不好笑。”
“略略略。”小春吐了吐舌頭,轉頭跑向了廚房。
雨宮龍二沉默的拆下雨衣,換上拖鞋走入室內……果然客廳也被打掃過了,開窗通風後,空氣裡一股雨後的青草味,這棟建築物的後麵就是山坡,能看見一條小河。
他和青崎小春也算是鄰居,隻不過對方住在五樓,兩人相識於一個多月前,那時候青崎小春的父親跑路了,她要被賭場的人抓去還債,其中帶頭的極道份子看到她有幾分姿色,就想把她送去風俗店。
剛剛滿十六歲的小丫頭能有什麼反抗的能力,差點在玄關位置就被黑熊般的極道給糟蹋了,雨宮龍二被鬼氣折磨著呢,戾氣很重,抓著這次機會發泄了一次,把這群人送進了醫院,也給青崎小春換了個住處,從五樓換到了四樓。
從那時候,這小姑娘就纏上了他這個大叔。
其實放在扶桑,撿人回家根本不算什麼大事。
神待少女早已是一種社會現象,目前已經出現,遲早也會泛濫。
扶桑人口太多,壓力巨大,加上社會結構從上到下就是一整套剝削體製,內部競爭壓力巨大,普通人很容易落入社會底層無法翻身。
雨宮龍二不想留下任何羈絆和牽掛,他這一次去便利店也是特意取了一筆錢,這個賬戶是他之前就準備好的黑市賬戶很安全,這筆錢留給青崎小春足夠讓她活到二十多歲,甚至夠讓她去讀個大學。
今天過去後,明天就要搬走了,住在哪裡他也沒想好,可呆的時間太久遲早會被找到。
飯桌上,看著青崎小春笑靨如花,雨宮龍二想了很久也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看得出來這小姑娘有心把自己當哥哥和親人看待,可惜他自己已經朝不保夕。
而且看到青崎小春,就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還在外漂泊的雨宮真晝。
侄女現在不知道如何了,她想來也是過的很辛苦吧。
一個盲眼的女子在這個社會上該以什麼維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