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鑰。
北冥家嫡係,自出生起就被公認為數百年來北冥家曆代天賦最為出眾者。
經曆了北冥家的各種資源傾注,悉心栽培,十三歲入超凡第一境,十六歲破二境,十八歲登三境,二十歲已經觸碰到宗師門檻。
以她的天資,倘若一心一意的在修行之路上,二十三歲一代宗師也是指日可待,便是頂著二七封聖大誓,也大有可能直接封聖。
整個北冥家頭懸著封聖大誓這把刀,可見對北冥鑰的期待有多高。
然後,北冥鑰去了蓬萊。
讓白星河這頭豬給拱了。
能夠想象的到北冥家的長老族人們氣到臉色扭曲成畢加索抽象畫風的模樣。
等待母子重逢的感動情緒逐漸熄滅後。
白榆握住北冥鑰的手,這才赫然察覺到,還不到四十的母親已然站在了四階巔峰之境。
而且溫室內生活環境也不差,她也不像是被關押在家中,沒有鐐銬鎖鏈。
理論上來說,她若是想要離開北冥家,完全沒有人攔得住。
看得出白榆的疑惑,北冥鑰輕聲道:“其實……我是自願的。”
拉著兒子的手,婦人緩緩坐下後說:“我鑽研過封聖大誓,發現曆代封聖過的先祖,無一例外都是借用了封聖大誓能激發潛能的特點,卻也繞開了它的束縛。”
“上一位封聖的先祖,是五十六歲封聖的,而當時被封聖大誓纏身的是他的兒子——這位先祖年輕時候也的確被封聖大誓困擾,後來生下子嗣,因其血脈優秀,加上他自身受傷導致跌境,因而極其巧合的破除了封聖大誓的束縛。”
“從這件事上,我得到了靈感。”
“想讓年輕一代二十七歲之前封聖是幾乎絕無可能,但若是借用封聖大誓激發潛能燃燒生命的特點,就能以最短時間抵達四階巔峰。”
她摸著白榆的臉頰,神色歉疚。
“我生下了你,封聖大誓對我就不再具有束縛力,但它毫無疑問會束縛著你。”
“而且我也沒有自信,能夠在你二十七歲前封聖。”
“若是想讓我們母子平安,就隻能……”
白榆接過話:“廢掉我的血脈。”
北冥鑰咬著嘴唇:“是娘太狠心了。”
這件事,也是她的心結。
當年在那個黃昏午後,她輕輕撫摸著隆起的腹部。
想著孩子的名字,然後打開了一瓶損害自身的毒藥,仰頭飲下。
當時,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
她快要記不清了。
隻覺得腹中劇烈無比的疼痛。
等重新醒來時,已經看到了躺在繈褓裡的孩子。
他小小的,弱弱的,艱難的呼吸著……
毒已經侵入了他的身體裡,損害了他的先天根基,也這輩子無望超凡。
這或許是一種自私的愛。
隻是北冥鑰太清楚了,那種生來就被世家大族控製了命運的一生。
沒有一丁點的喘息空間,自打記事起開始就要修行修煉。
在封聖大誓的束縛下,為了活下去,為了全族的期待,一刻不能停歇,仿佛停下來就會被死亡追上。
一輩子都在進行一場幾乎無法停下的馬拉鬆比賽,看著永遠可望不可即的終點,內心逐漸被悔恨、茫然、憤怒、絕望所填滿。
北冥鑰是個女子,她尚且存在一步退路。
但作為男孩的白榆可沒有。
當她成為了一個母親的時候,很多想法都已經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女本柔弱,為母則剛。
所以她才做出了決定。
不求他能飛黃騰達,隻願他一生平安,遠離北冥家的宿命。
北冥鑰毅然決然的飲下了那瓶毒藥。
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後悔。
但現在……她或許真的有些後悔了。
北冥鑰沒想到自己的孩子有這麼出色,若是當初她沒有自作主張,是否如今的他已經站在更高的高度了?
白榆聽完後便神色淡然了許多:“我倒是不在意血脈什麼的,有或沒有,對我也全無影響。”
北冥鑰握住兒子的手,目光溫柔而慈祥:“那是我的孩子足夠優秀啊,優秀的叫所有人自慚形穢……伱走到這一步,都是你自己拚搏而來,身為母親,我卻什麼都幫不了你。”
白榆笑了笑,應下,轉頭又問:“所以您留在北冥家,是真的自願?”
“這裡畢竟是我的家。”北冥鑰輕輕頷首:“我對它有感情,也有責任。”
“封聖大誓隻要繼續存在,北冥家的所有人都不能解脫,上一次是我,是我的孩子,那麼下一次會是誰?下下一次呢?”
“所有人都在害怕,害怕這件事落在自己的頭上,落在自己後人的頭上。”
“我們是安全了,但北冥闕那孩子就成了下一位犧牲品。”
“封聖大誓的存在是一種錯誤,我想要廢除它,那就必須封聖。”
白榆有些驚歎道:“老媽好颯啊。”
“老?”北冥鑰摸了摸臉:“我看上去很老麼?”
白榆摸了摸鼻子:“習慣的愛稱。”
實際上北冥鑰雖然年近四十為人母,可臉蛋看上去也就是二十多歲。
因為北冥家血脈自帶凍齡的效果,有駐顏之效,再加上她常年獨居溫室,被靈氣奇物滋養,更是完全不顯老。
年輕時候的北冥鑰也是絕代芳華。
白榆這張臉超過七成都和北冥鑰相似。
男孩像母親,女孩像父親。
提及父親……白榆完全沒有談及白星河的事。
一方麵不想吃狗糧,另一方麵白星河是真的下落不明太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