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 130 章(2 / 2)

這些人的家眷被抓,她不信他們不去報官,可最後卻來到將軍府門口鬨事,可見這其中定是有誰刻意引導了。

若她猜得沒錯,知府那老狐狸此刻都快笑出聲了吧,隻等雙方鬨起來,便一道折子遞去京城,上麵那位正不知該如何名正言順地除掉沈暮深,折子一旦遞上,沈暮深就不是原文中罷官這麼簡單了。

能跟著沈暮深這麼多年的侍衛,一個個都是人精,很快就明白了其中利害,連忙放顧朝朝進去了。

門外的人看大門開了又關,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鬨,正麵麵相覷時,劉員外先發話了:“我相信顧少爺,暫且等著吧。”

眾人聞言隻得老實下來。

將軍府內,顧朝朝一路走到主院,果然看到沈暮深還在院中喝茶。

她深吸一口氣,咬著牙上前行禮:“大將軍,聽說你將城中富貴人家的小姐丫鬟都抓了?”

“才抓了五家。”沈暮深輕抿一口熱茶,“待驗身的婆子到了,隻要檢查她們無事,便會放她們離開?”

“你還要找婆子……”顧朝朝被他氣個夠嗆,“大將軍,您行事之前能否多加考慮?外麵那些人雖然沒有官身,卻個個都有通天的關係,還有兩家是皇商,你真當他們是尋常人可以隨意任你欺辱?”

“你在教訓我?”沈暮深眼神一冷。

顧朝朝克製住翻白眼的衝動:“我哪敢教訓大將軍,隻是想提醒您,凡事三思而後行,方可保長久。”

沈暮深嘲弄地看向她:“我這條腿若是沒廢,莫說抓了他們的女兒,就算抓了他們老母,他們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這不是今非昔比了嗎?!”顧朝朝一惱火,衝動的話就說出口了。

沈暮深手中茶杯頃刻間碎裂,碎瓷片紮進手心,瞬間血流如注。

“的確今非昔比,可我若要殺你,也無人敢說什麼。”沈暮深麵無表情。

顧朝朝看著他流血的手,心裡有些不是滋味,頓了頓後輕歎一聲:“大將軍,我知你一向眼高於頂,不在意螻蟻想法,可您大約也是知道,我是好心吧。”

沈暮深不語。

顧朝朝不再多言,扭頭看向旁邊侍衛:“那些姑娘呢?”

侍衛猶豫地看向沈暮深,沒有他的吩咐不敢開口。

顧朝朝頭疼,隻能再次與沈暮深對峙:“大將軍,您不想人沒找到之前就身首異處吧?”

沈暮深抬眸,冷淡地看向她。

“知府大人這會兒,估計正在寫折子,從礦州城到京中,晝夜不停地趕路也不過三日距離,一來一回六天,而您都三天了,才抓了五六家女子,”顧朝朝一字一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一旦折子呈上去,他就算不死,怕也是再無任何權力抓人,想來他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果然,沈暮深眼神愈發冷硬,卻沒有反駁。

顧朝朝歎氣,從懷中抽出一方帕子,走過去輕輕為他包紮傷口:“放了她們,也彆再惹事,我幫你找人。”至於能不能找到,那就說不準了。

溫熱的氣息落在傷處,沈暮深總算肯正眼瞧她了。

顧朝朝一看就知道他同意了,立刻對侍衛點了點頭,侍衛連忙帶她去救人。

這幾家的女子全被關在一間屋子裡,侍衛一開門,顧朝朝就看到烏壓壓的人群,頓時歎了聲氣,還沒等開口安撫,小姐丫鬟們便抽泣著朝她撲了過來。

“顧少爺!”

“朝哥哥!”

顧朝朝:“……”她還挺受歡迎。

顧朝朝急忙安慰眾人,又叫侍衛端來幾盤糕點,等把人安撫住了才道:“諸位沒受什麼委屈吧?”

“沒有,就是有些怕,”與她還算相熟的姑娘怯生生開口,“朝哥,您知道大將軍為何要抓我們嗎?”

顧朝朝正想解釋,聽到她主動詢問,猶如瞌睡被遞了枕頭,趕緊解釋道:“你們也知道大將軍廢了一條腿的事吧?”

眾人一同點頭,方才詢問的姑娘回答:“大將軍為國受傷,是所有百姓都知道的事。”

“是啊,可你們不知道,他自從受傷,便得了失心瘋,時不時就要發作,”顧朝朝說完歎了聲氣,見眾人睜大了眼睛,立刻表現得一臉惋惜,“發作之後倒也沒什麼事,就是誤以為自己還在戰場上,那些嬌滴滴的姑娘,是禍亂軍心的奸細,是以才抓你們過來。”

侍衛在一旁聽得嘴角直抽,心想要不是他跟了大將軍多年,怕是這會兒已經信了她的鬼話。

顧朝朝將沈暮深這次的混蛋事,上升到生病也心心念念保護百姓朝堂的高度,小姑娘們涉世未深,輕易便相信了她的話,加上她是講故事的一把好手,她們雖然從被抓就沒見過沈暮深,卻已經開始深深同情他了。

顧朝朝說到最後,幾個淚點低的小姑娘也開始擦眼淚,她滿意地清了清嗓子,立刻有三五個小姑娘遞來水杯。

顧朝朝溫柔一笑,將每個杯子裡的水都喝了,端茶遞水的小姑娘們頓時臉紅撲撲的,其餘小姑娘也蠢蠢欲動,想給她倒水。

為了避免自己被水撐死,顧朝朝趕緊道:“夠了夠了。”

已經搶到茶壺的小姑娘頓時麵露失望,顧朝朝見狀遞了一塊糕點給她,她又高興了。

這邊小姑娘們在聽故事,將軍府外的長輩們已經快急瘋了,見顧朝朝遲遲沒有出來,當即又要鬨事,好在關鍵時候大門終於開了,顧朝朝領著一眾姑娘走了出來。

“爹爹!”一個小姑娘衝到了劉員外跟前,其他的也各尋各家。

“你沒事吧?”劉員外趕緊問。

小姑娘點頭:“這兩日吃好睡好,半點事都沒有。”

劉員外將人仔細打量一遍,確定氣色好像更好後,這才抹了抹眼淚:“好、好,這就好,”說著,他看向顧朝朝,“顧少爺的大恩大德,我劉某沒齒難忘。”

“劉員外客氣了,我也沒做什麼。”顧朝朝笑道。

劉員外歎了聲氣,想起沈暮深還是餘怒未消:“不管怎麼說,沈將軍還是欺人太甚,我明日還是要去報官,定要官府給個說法才行。”

顧朝朝頓了一下,剛要勸說,劉員外的女兒便生氣了:“爹爹,您不能這麼做!”

“……啥?”劉員外沒想到女兒會為沈暮深說話,一時間有些傻眼。

“沈將軍是大英雄,咱們豈能叫英雄寒心。”小姑娘義憤填膺,提及沈暮深的失心瘋時,還忍不住紅了眼眶。

其他沒走的姑娘們也紛紛附和,一個個說得好像親眼見到沈暮深發瘋了一樣。由於她們說得太真,眾人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覺就相信了,有個彆頭腦還算清醒的,忍不住質疑:“若是將你們當奸細,直接殺了就是,為何還要驗身?”

“實則是因為奸細和尋常好人家的姑娘無法分辨,大將軍神誌不清了還不忘不可濫殺無辜,是以隻能找婆子驗身,”顧朝朝說完停頓一下,不好意思地繼續,“畢竟能派出來的奸細,大多都是學過狐媚之術,與真正的小姑娘多少有些區彆。”

說完,她就做出要詳細解釋的樣子,幾個做長輩的怕教壞自家丫頭,紛紛提出了告辭。

顧朝朝目送他們遠去,徹底鬆了口氣,索性也直接離開了。

將軍府院子裡,沈暮深聽完門房對外頭的彙報,麵色陰晴不定。

有侍衛從城外匆匆趕回,一看到他便跪下了:“將軍,卑職已經徹查我等入住驛站那晚,驛站隻有兩三戶客人,其中一家有一個女兒,但女兒早已嫁人三年,並不符合情況,還有一蹊蹺事……”

“說。”沈暮深語氣沒有起伏。

“……當天夜裡,顧朝府上的馬車曾跑進驛站,顧朝的幾個下人也追了過去,據說是尋找顧朝的,”侍衛說完停頓片刻,“卑職本想找這幾個下人問問情況,卻得知他們早在尋找顧朝的第二天,便被送去了礦上做苦工,如今皆已命喪黃泉。”

沈暮深若有所思地看向手上繡了竹葉的清雅帕子,許久淡淡說了一句話,侍衛仔細辨聽,似乎是‘失心瘋’三個字。

剛到家的顧朝朝打了個噴嚏,莫名覺得後背發涼。她摸摸鼻子,慢悠悠地回到了房間,解開裹胸便到床上躺下了。

“少爺,您才出門不到半個時辰,怎麼一副累壞了的樣子。”嬋娟吐槽。

顧朝朝歎了聲氣:“可不就是累壞了。”

嬋娟笑笑,上前來為她按摩。

顧朝朝閉上眼睛享受,很快便有了困意。她打著哈欠,懶洋洋地問:“顧清風一家,可都收拾妥當了?”

“回少爺的話,他們家雖沒什麼大出息,在城裡的產業卻也不算少,一時間還未處置妥當。”

顧朝朝嘖了一聲:“有什麼可處置的,你派幾個掌櫃的合計一番,將能買的都買下來就是,這麼多東西一賣,他下半輩子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足夠吃喝了。”

“是。”嬋娟溫柔答應。

顧朝朝舒服地伸個懶腰,本來想睡一覺的,結果被嬋娟強行掰開了眼睛:“不行,用過午膳再睡。”

顧朝朝:“……”好凶哦。

嬋娟難得堅持什麼,她隻好認命地起來,簡單吃了些東西後又要往床上爬,結果檀香記的掌櫃又來對賬,她隻能纏上裹胸穿好衣衫去忙了。

結果這一忙就是兩個時辰,算賬算得她頭都要發昏了,回到房間後的第一件事是寬衣解帶,第二件事便是吩咐嬋娟:“我不等晚飯,睡醒了再說。”

“少爺您好好休息。”嬋娟知道她累壞了,聞言笑著服侍她躺下,這才放下床邊輕紗轉身離開。

顧朝朝輕呼一口氣,很快便睡了過去。

她傍晚時分才睡,等醒來時天已經徹底黑了,房間裡靜悄悄的,似乎一個人也沒有。

顧朝朝坐起來,剛要喚嬋娟進來,便看到桌前一道黑影。

她頓時抽了一口冷氣,抓住被子擋住胸口後,謹慎地沉下聲音:“你是誰?”

那人不語。

“再不說話,我就叫人了。”顧朝朝一臉緊張。

“我如今雖然廢了一條腿,可想在你開口之前殺你,也是輕而易舉。”那人總算開口了。

顧朝朝微微一頓,默默將枕頭旁的裹胸布悄悄用被子蓋住,祈禱夜黑風高他沒看到。

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她這才隔著一層紗小心開口:“大將軍,您這個時候找小的,可是有什麼事?”

“自然是為了你白日的承諾。”沈暮深語氣沒有起伏。

顧朝朝愣了愣,想起來了,當即畫大餅:“大將軍放心,我定會竭儘所能,幫您找那位姑娘。”

沈暮深聞言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找她,用得著你竭儘所能?”

顧朝朝張嘴就要拍馬屁,然而話到嘴邊就意識到不對了,於是小心翼翼開口:“您的意思是……”

“我在驛站那晚,你也在吧。”沈暮深一字一句地問,卻沒有疑問語氣。

顧朝朝心裡咯噔一下,手心頓時出了一層涼汗。

“去尋你的下人也都死了,還真是死無對證,”沈暮深冷笑一聲,“若非我的人查到了,你還打算瞞我多久?”

顧朝朝苦澀一笑:“大將軍,您聽我解釋,我那天是……”

“顧朝,現在把人交出來,我饒你不死。”沈暮深麵無表情。

顧朝朝:“?”

短暫的沉默之後,她突然放心了——

這傻子沒發現她的真實身份,隻是以為她把人藏起來了而已。

意識到這一點後,顧朝朝就沒那麼緊張了,輕咳一聲緩緩開口:“大將軍,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吧,我當時的確去過驛站,卻是因為旁的事,並未與你見過麵,更不知你在找什麼人,至於我為何會去驛站……實在是家醜不可外揚,恕我不能說。”

“不能說?”沈暮深話音剛落,輪椅發出一點輕微響動,接著朝她這邊走來。

輪椅的輪子碾過青石板的地麵,發出一點擠壓的聲響。顧朝朝聽得壓力極大,眼看著他逐步靠近,不由得將被子蓋得更緊:“大將軍,這事兒關乎我顧家名聲,我真的不能說。”

沈暮深一言不發,輪椅繼續逼近。

顧朝朝頭都大了,終於在他抬手撩開薄紗時矢口道:“我那天被人設計下藥,便匆匆躲進了驛站,避開那些人後就離開了!”

沈暮深撩薄紗的手一停,顧朝朝咽了下口水,努力鎮定下來:“因為中了那下三濫的東西,所以為了避免做出什麼混賬事,我在驛站躲了片刻便匆匆離開了,回到府中後還是我的貼身丫鬟為我解毒,你若不信,大可以叫她過來問話。”

說罷,她為了博同情,刻意歎了聲氣,一臉愁苦道:“我一個大男人,竟然被這般羞辱,實在是丟臉至極,還請沈將軍不要將事情鬨大,給我留一分餘地。”

沈暮深想起自己也是一個男人被女人給睡了,眼眸微微一動,平白少了幾分殺氣。靜靜坐在薄紗後,透過一層朦朧的紗審視她。

黑夜叫人的視線昏聵不清,他能看到的有限,卻能輕易嗅到一陣陣檀香。

這味道,正是那天晚上一直繞在他鼻尖的味道,以至於他一聞到,便想到自己被個女人霸王硬上弓的事,一時間心情陰鬱到了極致。

“你覺得我會信你?”他冷淡開口。

顧朝朝無奈:“你若不信,大可以從顧清風查起。”

她這句話說得坦然,聽起來倒不像撒謊。

可惜沈暮深不是個好糊弄的,靜了許久後淡淡開口:“這的確是件醜事,你若不是為了護著誰,想來也不會說出口。”

顧朝朝:“……”這不是你要問的嗎?!

“巧合太多,便不是巧合,你既然為了那女人連這種秘密都能說出口,想來她對你而言很重要,”沈暮深聲音陰鷙,“顧朝,十日之內,你若不將人交出來,我便隻能屠了你闔府上下,寧可錯殺也不會放過。”

“我真的不認識她……”顧朝朝話沒說完,沈暮深便已經坐著輪椅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