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繪梨的心裡,神子大人口中的傑,那個可以和他打成平手,並列最強,還長著眯眯眼和怪劉海的男同學,是一個她沒辦法想象的人。
此時此刻,夏油傑就站在她的對麵,給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奇怪的劉海,也不是不守規矩的耳釘和闊腿褲,而是身上那一種特殊的氣質。
這是一張很符合東亞審美的臉。細長的丹鳳眼,眼尾上挑得恰到好處,鼻子很秀氣,是詩意、溫潤的帥氣。
但他的臉部輪廓卻有點過於鋒利,下頜線太清晰,脖頸和鎖骨相連的那兩根筋也太過粗壯,透露著極具壓迫的攻擊性和力量感。
這實在有些叫人擔心——明明看起來是脾氣很好的人,但為什麼又給人一種惹到他會死得很慘的感覺呢?
“回神啦。”
腦袋被拍了拍,頭頂的五條悟此時此刻心情絕佳,所以發現她盯著彆人看出神,也依舊笑嘻嘻的:“傑很奇怪吧?”
繪梨捂住腦袋回神,再看向夏油傑的時候,那種讓她害怕的東西已經消失了。
因為他臉上正擺出溫和的、毫無攻擊性的笑容,顯得正派極了,看起來是在學校拿獎不斷,會好好幫助後輩的頂級優等生。
從頭到腳都寫著‘我很可靠’這幾個字。
……就好像之前她下意識的擔心和恐懼,隻是弱小生物生理性的錯覺。
她搖搖腦袋:“不奇怪。”
“夏油大人看起來很、很……”
兩個最強都看著她,這讓繪梨有點緊張。
她努力找尋著形容詞,半天以後才說:“看起來很叫人安心。”
“哈?傑?安心?”
五條悟捧著肚子笑,抬手去搓她的頭:“你這家夥看誰都是好人吧?在火車上不也……”
“什麼呀!”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少女羞紅臉,踮起腳去捂他的嘴巴:“不要說……不許說!”
“嘛。”
少年笑了笑,將她攔腰抱起來——真的好小一隻,像是生下來就應該嵌在他的懷裡。
好可愛,好滿足,從小抱到大的小妻子,時隔半個月終於又真真切切回到了自己懷抱裡。
她睡覺要抱安撫玩偶和陪伴毯,五條悟長大的過程中卻始終隻抱著她睡,於是久而久之,她代替了那些東西,成為了小少爺最珍愛的、獨一無二的安撫玩具。
離不開她。但沒關係,這家夥會永遠待在自己身邊,一成年就舉行婚禮拽去填寫婚姻屆,就算她到那時候依舊搞不清楚狀況也完全沒問題,六眼神子會有一個笨蛋太太,這件事從六歲就已經注定。
所以注冊學籍的時候替她填寫了自己的姓氏。
“五條、五條繪梨?”
領取到學生證的少女嚇了一跳:“神子大人,為什麼……我、我竟然可以和您用相同的姓氏嗎?”
“那不然?”
得到肯定的少女捧著學生證,露出一副暈乎乎榮幸之至的樣子:“我會好好珍惜的!”
五條悟看了她一會:“收斂點欸,傑會嫉妒的。”
欸……為什麼夏油大人會嫉妒?
小笨蛋不是很明白,小笨蛋抱緊自己的學生證,和神子大人一起回到了宿舍樓。
咒術師少,年輕學生就更少了,所以宿舍都是男女混住。
宿舍是有著百年曆史的木造,以繪梨的眼光看,隻覺得哪裡都好,完全不像是神子大人口中又破又爛、沒法住人的樣子。
她正想著自己到底是要住在低樓層,還是高樓層,是要住在裡麵一點,還是朝外一點,就被五條悟直接拎進了他的宿舍。
她的行李已經全部都擺進了這裡,衣服飾品瓶瓶罐罐,繪畫本畫架陪伴大熊,把這間本來就不大的宿舍塞得滿滿當當。
“老子的東西沒地方放了欸?”
五條悟從冰箱裡拿了一罐汽水,抱怨著自己的私人空間被侵占得一乾二淨,但又忍不住心情很好地哼起京都小調。
但繪梨卻完全沒有表現出開心的樣子。
她抿著唇小聲問:“竟然要和神子大人住在一起嗎……”
“哈?”五條悟從身後抱住她,腦袋壓在她肩膀上:“你這是什麼表情,不想和老子住在一起?”
“沒有……”
少女低下腦袋,像是陷入了糾結,攪著手指說道:“可是,嗚……我還以為我能擁有自己的宿舍呢。”
“哈——”少年盯著她看了一會,沒說話。
“就是……”她委屈巴巴地說道:“加茂有自己的宿舍,禪院少爺也說了,如果上學的話,是會有自己的房間的……”
禪院。
那家夥還真是陰魂不散啊。
五條悟臭著臉,心裡滿是不爽,但看著自己的小妻子委屈巴巴皺著鼻子,好像下一秒就要立刻哭出來的樣子,頓時就什麼氣也撒不出來了。
“住我邊上總行了吧?”
到了傍晚才開始搬宿舍,兩個人都毫無生活經驗,大少爺又早就把仆人趕回了京都,所以夏油傑理所當然地被拽過來幫忙了,頗具生活經驗的他被指派為頭號苦力和總指揮。
“悟,小心一些。”
夏油傑小心整理著她的繪畫本,一邊叮囑摯友彆弄碎了女孩子的瓶瓶罐罐,後者像是根本沒在聽,抄起一大堆就往隔壁宿舍跑。
“夏油大人。”
見他一直不安排自己,繪梨舉舉手,問:“我能做些什麼嗎?”
“嗯?你坐在那裡就好。”
她的腦袋搭在沙發背上,聞言露出有點失落的表情,像是得不到主人撫摸的小狗:“對不起,明明是讓你來幫忙的,結果我卻自己坐在這裡偷懶。”
“怎麼會。”悟怎麼會有這麼乖的幼馴染。
不應該是和他一起同流合汙近墨者黑變成另外一個混世魔王麼?
夏油傑抱著滿滿當當的繪畫本停下來,稍微想了想:“門稍微有點窄,我和悟一次隻能進出一個人,再加上你的話就要三班倒了,這樣效率反而會變低,所以你好好坐著反而是在幫我和悟的忙。”
他接著補充:“如果想要一起勞動的話,正好有些渴了,冰箱裡有飲料,你可以拿一些出來嗎?”
“嗯嗯!”
得到任務分配的少女立即又開心起來,從冰箱裡拿了飲料跑到他麵前:“現在要喝嗎?”
夏油傑看了看手裡疊得高高的本子:“現在騰不出手來呢,抱歉,你可以……”
她踮起腳,叫他聞到很輕很淺的香氣。
咒術師的五感都很敏銳,可以將感官放大許多倍,比如她掃到手腕上的頭發,比如她小心翼翼的呼吸,比如她顫抖的睫毛,和遞到嘴邊的飲料。
“這樣就可以喝到了吧?”她有點不確定地問。
和悟一樣毫無邊界感,根本不知道踮起腳湊這麼近,喂一個剛認識的男同學喝水,是一種多麼唐突的行為。
但夏油傑沒有感覺被冒犯。
——讓悟看見的話,以後的架怕是打不完了。
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想這個,少年連忙偏過腦袋:“抱歉,我不喜歡這個口味。”
……
那之後有在刻意避開——意識到她對自己的吸引力之後。
但好像沒有什麼效果。
她過來的這幾天剛好是假期,悟的朋友有且僅有他一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她零接觸。
這導致他的思想稍微出了些問題,但問題不大。
夏油傑想,隻不過是目光會追隨著摯友的幼馴染舍不得移開,隻不過是很容易被她逗笑,隻不過是會偶爾和她說上幾句話而已,這算不上什麼大事,對吧?
因為實在是太可愛了點。
第一次換上高專校服出來,有點害羞,扯著裙擺問摯友好不好看,臉頰紅彤彤的,幾乎叫人可以幻視到她毛茸茸顫抖的耳朵,和正纏在彆人腰上,緊張兮兮尋求肯定的尾巴。
如果誇讚的話會得到一個很大的擁抱,會看見那孩子開心滿足的笑顏,但如果否認的話,她會怎麼樣呢?
會哭嗎?那張臉會露出更可愛一些的表情嗎?會因為想要被認可,所以展露更多、更多可愛的樣子嗎?